可能我在网络上盛气凌人惯了。我逐渐地以为,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可以掩饰我骨子里的自卑。然而本性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个人,我怕她们突然就不理我了。就像小学时读二年级,平日里几个玩的要好的女学生,突然集体联合来敌对我。放学了她们不让我回家,硬是说我犯了错,该罚。我睁着无辜而又茫然的双眼,眼泪很争气地没有落下。我那时单纯地以为她们是和我开玩笑,所以很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任由她们摆布。现在想想,我除了幼稚,更多的还是那副懦弱的样子。于是,我开始变得夸张。我总是说着笑话,扮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平常宿舍里谁谁谁哭了,我也要装腔作势地跑去安慰。我要一边自然地笑着,一边关切地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别哭了。”每次熄灯后,我都茫然地站在窗前,思考着什么。有时候隐隐约约看到本兮回来了,她就穿着公主裙,站在学校的路口朝着我挥手。我开心地望着她,我多么希望可以下去陪她说话。然而一瞬间,她突然就不见了。我像个在岁月中迷失的孩子,不断地问着周围的人:“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下面有个人?”她们见怪不怪地应着:“不就是保安嘛,有什么好看的。”我愣了愣,转过头没有再说话。半夜里经常听到一些没来由的哭声,很吵,我猛地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睡着了。我接着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就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数不清是有多少个夜晚,我总是在半夜就突然醒来,醒来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种坠落的感觉。我发现被子不知何时摊开了,也许是生管老师给弄开了。弄开了就随意地扔在一边,一点也不负责任。我开始在心里抱怨着一切,然后不知为何又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感觉手上一阵刺痛。张开手一看,是昨天落下的伤口失了太多血。我笑了笑,把手在校服上随性地擦了擦,一个难熬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回学校上课,我机械地微笑着迎接着各种脸色。26号同学不知为何被老师调到了我后面那张空了几年的座位。也许老师认为平日里安静乖巧的我不会和她争吵。怎么可能呢?老师连真实的我都不认识。我没有反抗,我像个木偶一般点着头,用一双带着厌世的眼睛看着26号同学扭着她肥大的身躯来到了我后面那张座位。我们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我一开始还很客气地对待她,会帮她捡地上的垃圾。后来她一次次地诬陷我,辱骂我,我忍不住了。在她又一次在我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脏话时,我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说了声:“闭嘴!”天知道我为了说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在那一刻我如释重负地转回头,我终于释放出了一次我的本性。戴着面具活得太久,不知不觉中心都麻木了。再后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和平相处。我们也没有惊动老师。我敢说26号同学从此以后班级里最恨的人就是我,她一直以为没有人敢反抗她。我忍了她两年,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越退她越得寸进尺。她把她偶像的照片,手环挂在她的桌前,天天用她充满油脂的嘴去亲她偶像的脸。那一刻我真心疼也真可怜她的偶像。我活在这冷嘲热讽的世俗。我忍着许多不堪的流言。尽管很多人都和我是保持表面之交的关系。每天太阳升起时,我都扬起一个一天都不会变的笑容。仿佛我是一个机器般的,除了温柔地笑,温柔地说话,我什么也不会了。在网络的水深火热之中,我好像发现这里我可以不用戴着面具存活了。我一天天释放出了自己的真挚,但却渐渐发现,没有人会倾听一个隔着屏幕的人的内心。反正都是虚拟的人物。他们都这么想。懂了这个道理后,我又开始变得张扬起来。尽管从这以后我变得很没有安全感。我怕我一旦自卑下去,所有人都会站在最高处,不住地嘲笑我。我努力仰起头,阳光冷冷地洒在我的脸上,连影子也没有了。张扬或许是个极其失败的方法。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好像周围的人开始不断地疏离,我也没有管他们。好友列表里全部都是很久没有聊过天的人。我也不主动找她们,偶尔会收到几条群发的消息。现在想想至少还有人记得我,也是很不错了。不知为何我又开始坠入初一时陷进去的漩涡。我好不容易独自一人走了出来,又要转回头跳进去。我好害怕,我怕回到二年级的那个时候,那群女生站在讲台上嚣张跋扈的样子,冷言冷语对着我说:“你不许回家!”的样子。我也很害怕,我怕回到五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说我心肠歹毒,想要祸害同学。我咬着自己的手,低着头,样子极其狼狈。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家,打开家门,努力扬起一副笑脸:“爸,妈,我回来了。”我从来不和他们说我的事情。我怕我一说,连妈妈都要开始数落我。我只想好好地一个人清静清静。我的床上坐着一只陪了我十三年的小熊,我抱着它,把头埋进它的怀抱里,低低地抽泣。它不说话也不会动,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我。它永远都会在原地等着我,在我迷失方向的时候等着我转回头。连人都不如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熊了。我这么想着,泪痕也不知不觉中干了。六年级的时候班里组织去马戏城玩。我惶恐地跟在队伍身后,绕过一个又一个关着动物的园子。在最后一个关着棕熊的园子前停了下来。那些高高胖胖的棕熊们睁着无辜而又茫然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园子前的人类。多么像二年级时的我。我走到离它们最近的玻璃墙前,蹲下去,认真地看着它们。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来动物园、马戏城了。我不想再看到我曾经的眼神,多么心痛。我从最初可笑的善良,到了现在习惯性的微笑,好像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过程。我的本性一直都没有变,我一直都是用盛气凌人的样子来掩饰我内心的失落。我总是不会露出各种难堪的表情。我一直相信这会令所有人讨厌我。但事实好像是相反的。谁会不喜欢一个有趣的玩具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