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张家界

生于平原、长于平原的我,乍一来到这“半山怒石横春笋,一壑奔泉走夏雷”的张家界,只遗憾少长了几只眼睛。

起初,沿途本是些圆顶的小小山丘。一到“水绕四门”,万山忽然拔地而起,宛如一道千姿万态的石屏风矗立在你的眼前。第一眼就令人叹为观止。在这五彩缤纷的画廊里,不用爬山,只需慢悠悠地走着走着,尽心欣赏眼前的一切。

金鞭溪远远地从山林中奔来,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它时而直脱脱驰骋,汩汩潺潺;时而舔着崖壁静静地淌,羞羞涩涩;时而又急忙忙冲出一个漩涡,飞转几圈,然后向前伸去,显得那么大大方方,舒舒展展。

溪两旁的高山,或如攥拳击天,或如狂魔出世,或如斜塔劲削,或如古堡雄峙,吸天地之灵气,显宇宙之神奇。层层叠叠,浓浓淡淡,深深浅浅,高大而险峻,需仰视才可及顶峰,叫人望“山”兴叹。山峦之中,“猿啼声处处,古木叶丛丛。”千丈绝壁上挂满了青松古藤,那铜壳般的糙皮,那龙爪样的虬枝,仿佛一件件天然奇巧的盆景。几丛野竹在山脚下扭着轻巧的腰肢,款款而舞。一枝枝蓝莹莹、黄灿灿的花儿开得正欢;一只只蓝色、黄色的蜻蜓在花丛里戏耍,分不清哪是蜻蜓,哪是野花,只是一片五彩斑斓。艳阳从对峙的山缝中透过一丝一缕的霞光,于是峻峭的峰顶被镶上了金边。

走在峡谷之间的青石板路上,伴着鸟儿虫儿啾啾唧唧,采一枝山花插在帽檐,捉一只蜻蜓任它歇在肩上,不时低头听溪水潺潺,又抬头看山岚阵起,紫气氤氲。好一份幽雅,好一份闲情,仿佛进入童话世界。难怪说:“人游山峡里,宛在画图中。”只听见傻瓜照相机、海鸥照相机、大大小小的照相机咯嚓——咯嚓响个不停,拍不完的美景,拍不尽的欢乐。

纵目望去,那峰峦忽而挤挤挨挨,忽而遥遥相望,分而又合,合而又分,分时豁然天地,合时一线天色。走着走着。便见“千里相会”的景观。两座如人形而立的山峰偎依在一起。一对朝思暮想,日盼夜望的人儿终于相会了,他们高兴得紧紧拥抱着相视而笑,如诗如梦如痴如醉,爱得如此痛痛快快。看着这两座山,想着“千里相会”的故事,仿佛这山也凝聚了无限的生命。

再往前行,眼前,从平地里赫然抖起一座柱形的山峰,腰缠绿,头顶翠,青衣侠士般岿然傲立,横看如大纛,侧望似长鞭。近处,又一座山峰像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苍鹰一样,忠实守卫在长鞭旁,好个“神鹰护鞭”。大自然的造化竟如此美妙绝伦。

一个眉清目秀,干练利索的苗族大嫂坐在山脚青石上。她头盘一团五彩头巾,身着一件斑斓裙服,正在那儿高声叫卖。那些古朴的拐杖,精巧的羊角号,鲜丽的石制小摆设,五彩的张家界明信片,奇奇巧巧凑在一起,向游客捧献出一个微缩了的张家界。

我们游一游,停一停,来到紫草潭边。躬下身,掬一捧蓝莹莹紫幽幽的清水,任它从手指缝间欢畅地滚落,又看着它和潭水聚拢,顺着紫赤色的石板,一冲一扑,溅散开去。眼前的山粗犷而冷峻,令人感到一种刚正不阿、力争上游的质朴美,似一幅凝重的画,如一首深邃的诗,若一个清新的故事。周围一切的一切都悄无声息,静立不语。我不由肃然起敬,心里似乎一阵颤动,那可是为大山广博的情怀所陶醉?

我禁不住轻轻吐出徐志摩的诗句来:“此时可以忘却无数落蕊之残红,忘却我的意与愿,忘却我的恩泽与惠感,忘却我的过去与现在……”

面对着这高山深潭,我不复存在,我是一粒土,一滴水,融进这山水之间,去寻觅永恒。

如今,我已归来,却仍时时咀嚼它的韵味。令我梦魂萦绕的张家界哟,美哉!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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