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春日的晌午，石头的阴暗面下被阵阵强风吹来了一粒粒小小的种子，风的力量敌不过石头的坚硬，于是，这些种子便在大石头那晦暗粗糙的阴影里驻留了下来。
渐渐地，种子掉落的地方冒出来星星点点的嫩绿色，大石头惊奇地望着这些幼小的绿色渐渐地长高、长粗、长阔，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弯下腰使劲地看护着这些芽儿，生怕他们受到任何侵袭。就这样，他的这面身躯更显得弯斜而褶皱了，而另一面则绷得更光滑直溜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就像这河中的流水，直直地向着河道的低洼处滑下去，快速而无可阻挡。
大石头身下的这些嫩绿已经饱满得容不下更多的绿意了，慢慢地变出了各种其他的色彩，她们由绿色包裹着、掩藏着，小心翼翼地张开小眼睛，抬起小脸蛋，羞涩地微笑着，这一笑呀，瞬间便带来了暖风融融，阳光灿灿。大石头也笑了，他笑这些娃儿的个头长高了，面容更娇俏了，有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和身姿。
种子已经长成了芬芳的花朵，而大石头显得更苍老了。
花儿喜爱她们睁开眼看见的这位老人，因为他的笑容，她们感受到了慈爱和温暖。
一天早上，花儿睁开眼睛，她们发现大石头变高了，变宽了，他的身后有着一整片红色的光晕。那片红光太美了，红色中带有淡淡的金黄，红黄相间又不断地闪烁着，大石头的身躯旁都可以看见那光伸出的浅浅的绒毛。花儿看得入了神，看得心
里就像又开出了一朵金灿灿的花，浑身都冒出了芒芒的一圈色彩。
花儿使劲地想探出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头上始终是大石头的庞大身躯，她们看到的是坑坑洼洼的黑褐色的大小不一的窟窿，是弯弯曲曲的毛糙的纵横交斜的纹路，是大石头苍老而丑陋的模样。花儿难过地低下头，她们的身躯被完整地笼罩在大石头冰冷的阴影里。花儿的头低得更低了。
河道中的溪水因为季节的变暖，变得骄纵起来，整日地跳着舞步向下游冲去，一路上不忘留下他们恣意的歌声。花儿听着流水的嗓音，内心的向往更加强烈了，她们探了探身子，眼巴巴地望着那源源不断的流水，委屈地皱起了她们的脸蛋，缩起了她们的身子，痛苦地沉默着。
花儿开始厌烦身旁这块永远矗立着的老石头了。
大石头看着花儿的模样，他看出了花儿对阳光和流水的渴盼，心中疼痛不已。他看着自己爬满青苔的身体，这么些年了，他的确是老了。大石头努力地使自己的身子直立一些，希望证明自己还年轻，可是当他一使劲，他的整个身子便弯向了他那光滑润泽的一面，于是他的整个身子都褶皱了，他真的老了。
没过多久，盛夏的暴雨如期而至，河水猛涨，大石头努力地扎住脚跟，将自己的身躯牢固地牵着河畔的土地，在他的身后是那些年轻的花儿。河水一次次漫上岸来，大石头一次次地将它们挡在自己苍老的身躯下。
每一次漫涨，大石头的身躯就更倾斜，更曲折。终于，大石头倒下了。
暴雨停了，河水再度沉了下去。
大石头沉沉地睡在河畔，他的身后是那些年轻的花儿。她们刚经历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考验，在阳光下，她们学会了哭泣。
沈润霖，作者系上海市建平实验中学学生，指导教师／朱 琼
来源于语文报初二版2016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