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隔壁小弄堂里的一家小吃店。小店不大,四、五张四方小桌。瘦高的店主很内向,一说话就会脸红;老板娘脸圆圆的,里外招呼着客人,还不忘帮衬一下老板,她的声音清脆,很好听。爷爷最爱吃这里的上海特色小吃:锅贴、小馄饨、豆浆和粢饭糕,这些都是店主亲手做的。
锅贴金黄金黄,皮软底脆,漾着香味,非常诱人。坐在店里吃自不必说,倘若打包带走,店主便会用黄黄的油纸袋包着锅贴。吃的时候,要一手捏住锅贴,另一手用两根手指扯着油纸。掌握力道很关键:太轻,扯不下来;太重,弄破了油纸,再想扯下来便十分困难。扯去油纸后,便迫不及待地将锅贴放入嘴中,此刻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地咬破锅贴的皮,一口下去,香味四溢。再小心翼翼地吮吸里面的汁水,那可真叫一个鲜。最后将它送入口中,里面的馅依然浓郁鲜香,令人回味无穷。
像爷爷这样的老食客,在吃锅贴的时候,总喜欢在小磁碟里倒上些米醋,将锅贴小心地在米醋中轻轻一蘸再吃。我则直接将整只锅贴一口吞,脖子需向上仰着,以防肉汁溢出。这时店主总是笑眯眯地站在柜台边看着我贪吃的样子。想必,顾客的满意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那家店的小馄饨可真是好吃,即便有点咸。淡黄色的汤,上面漂着零星的小葱和丝带一般的蛋皮,小馄饨则露出白里透红的肚皮,活像一群小娃娃正在水里嬉戏着。用调羹舀起一只馄饨,放入口中,滑滑的、嫩
嫩的,轻轻一咬,肉香味和汤汁同时溢满口腔的各个角落。来不及细嚼,在口中滑几下便滚入肚中,唇齿
间依然还留有余香。听店主说他家的馄饨、锅贴都是用最新鲜的猪肉做馅,还加了自己的配方,才变得这
么好吃。实实在在做人,本本分分做美食,这是这家店几十年来不变的经营之道。
夏天,爷爷会给我买一杯冰豆浆。是店里阿姨们手工磨出来的,盛在大玻璃缸中不断翻滚的冰豆浆。冰豆浆甜甜的,一杯下肚,便觉暑气消散,我觉得那才是最好喝的冰豆浆。“四大金刚”我都吃过。但是对我而言,粢饭糕是种很难吃的东西。一口咬下去,硬硬的,口感甚差,只得用豆浆将它强行灌入肚中。传说中的“脆笃笃、咸滋滋、鲜得得”我还体会不到。但是爷爷却觉得它是一种美味,用爷爷的话说:“粢饭糕是美味,只有从小吃的人才能体会。”
爷爷告诉我这家小吃店已经开了几十年,他也光顾了很多年,从来不会吃腻了。周围的店换了一家又一家,可它依然顾客盈门。爷爷看着这家店的店主结婚生子,从青年变成老人,但是锅贴、小馄饨却永远保持着不变的味道——上海弄堂美食的味道。
可惜今年那家店却因为拆迁而消失了。从此腼腆的老店主、热情的女主人和他们那美味的锅贴、小馄饨以及夏日里的冰豆浆都变成了回忆。在周围新开的连锁店里,我们试图寻找这些美味、这份情怀,可惜的是再也寻觅不到了。食客们就像爷爷和我那样,只能在记忆里回味那熟悉的上海老味道。
杨硕量
来源于语文报初二版201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