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船头的是海盗船长。海盗船长褪下沾满血污的手套，他曾用这双手结果了多少生命。青年倒地哀求他，他无动于衷地举起刀；小姐苍白的面容布满泪水，他让其混上血液。他目睹无数生命的逝去，听着无数生命临死的哀求与哭嚎。可海盗如磐石般的心却从未因一声凄厉的喊叫动摇过。
“船长！这里有个偷溜进来的小孩！”一个船员拖着一团灰黑色的东西跑过来。海盗定神一看，那团东西原来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稚嫩的脸上沾着还未凝固的血液，瘦小的身子正蜷缩在一团发抖。
孩子艰难地睁开眼，冻紫的唇蠕动着：“船、船长大人，求求你，放我、走……”话音刚落，孩子便一骨碌倒在船板上。
海盗俯下身，把孩子的脸撇过来。尽管被血水大片地掩盖了他原本的发色，但仍然无法掩饰他有一头很好看的金发。海盗撩拨了几下孩子湿润的额发，手便伸向苍白的脖颈打算杀死并抛其入海。
但他的手猛然地顿住了。这是他做海盗以来前所未有的犹豫。“船长？”船员有些不解地望着海盗，此刻的海盗应该早已掐断孩子的气息并把他最后的一丝痕迹抛入海中。
可是海盗没有下手。他想起他远在海洋另一边的弟弟。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和这孩子一般大，也有一头柔软的金发和明亮的蓝眼睛。在他还尚温存的记忆里，他的弟弟总是出现在一片美丽的花丛，那个纯白的小身影，如同上帝赐予给他的天使。
“哥哥！”他的弟弟从他后面猛地抱住自己，纯净得容不得一丝污秽的蓝眼睛望着他，“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可惜那时他的手艺并不好，做不出美味可口的佳肴，于是他难得破例地订了外卖。望着弟弟脸上绽开的笑容，他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刻。
他把一个月积蓄下来的钱为弟弟买了开普勒天文望远镜的画册。他的弟弟是个十分有好奇心的男孩，对外面的世界总是抱有从不衰减的好奇。当小男孩拿到那本画册时，他如同一只雏鸟一般雀跃，对着上面绘着的星海兴奋不已。“哥哥，将来，我一定要亲眼去看看！”那时的他，还十分郑重地跟弟弟拉勾。
可是在今年初春，那个还说着要去看太空的男孩，葬在了这个充满生气的季节。他安静地躺在那片依旧茂盛的花丛中，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海盗的铁心肠忽而柔软了。他的手离开了孩子的脖颈，“把这个孩子治好后让他睡会，天明再叫醒他。”海盗望着孩子的容颜，他不知道此时孩子的父母还有没有在找他，还有没有绝望却依旧坚持着呼喊孩子的名字。
他终于对那些他亲手了结的生命有了些愧疚。海盗也曾有家人，虽然他的家人已经死去了，但那些无辜的人也有家人，但这些人的家人却仍苟且活在世上。他的手沾满了多少无辜的人的血液和泪水。
他无法想象那些人的家人每日是如何以泪洗面，睁眼闭眼就望见死去的人的容颜。已白发苍苍的老人送去他们年轻的儿女，往前热闹的家里如今空旷无人。
在他弟弟死去时他也这么绝望。但此时他却一个个地结果了同样有家人的人，让他们的家人陷入同样的绝望之中。
海盗把海盗帽摘下来，珍宝从帽檐上掉落撒满一地。他望着天边泛起的肚白，海那边的城市依旧朝气蓬勃。
“等他醒后，放他走吧。”
“还有，返航吧。”
作者:广东省广州市花都区新华街云山学校 谢天
来源：《语文报·初二版》201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