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当我看见母亲发中一缕缕银丝,才发现母亲与我能沟通的距离已经愈发远了,心里一阵无力感如同大海涨潮一般涌了上来,满是咸涩的味道;当我看见路旁的树叶飘落在地,红色、黄色,如同矿山中的宝石,如同森林里老去的飞鸟,才发现我与春天的距离愈发远了,猛然一阵伤怀悲秋的感觉如同夏天的大雨般来得如此猛烈;当我看见小路上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结伴而行,口中唱着儿歌,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书包里的书本、卷子上的成绩、老师的教诲和家长的期望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真空将现在的自己与孩童时代的自己隔起来,细细回想,当时酸甜的糖、花色的图书、艳丽的头绳都仿佛是隔了一层塑料膜,看不真切。

夜深了,秋蝉吱喳鸣叫,夜晚的雾给月亮镀了一圈毛绒的外衣,墨蓝的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似乎有一点闪亮,走近一看,是只灵巧的花猫趴在墙沿上,蓝眼里饱含的感情如同尖利的刺刀,如同母亲的话语,如同卷子上红艳艳的分数。

低分,我的马虎大意再次成了高分杀手,把我直接从高分的高塔拉下到低分的泥淖,母亲尖刻话语刺激着我的脑神经,自己心里却还在庆幸——如果爸爸没有出差的话,肯定是双倍的说教。

当母亲拿起手中的钢笔,想甩到我的脸上,突然,耳边响起“嘣”的一声,或许是我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了吧,我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冲出了家门,伴随着的是钢笔落在我背上的痛楚和母亲的一句话:“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入秋了,晚上的气温低了许多,而我只穿了一条睡裙和一双拖鞋,当脑袋上的热度过去后,我开始后悔我的莽撞了——冷冷的空气钻入我的皮肤,鸡皮疙瘩很快就起了一层,而睡裙只能帮我保温一时,其他的并不能帮我什么,脚趾冷得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只好蜷缩起来。我再一次后悔我的莽撞,家里该有多温暖啊!

我脑中的好强分子又开始作祟,它们操控着我的身体。躲在一盏路灯的下面,或许光亮能为我带来一丝慰藉,给我驱散黑暗的恐惧。我蜷缩在路灯下面,几只流浪猫在远处观望了我一会儿,随后,它们一起钻进了一个大箱子里。我的眼睛一阵发酸,连流浪猫都有家,我却抛弃了它,我连只猫都不如!

过了很久很久,我的嗓子似乎干渴得冒烟,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忽然,眼前被亮光照到,本能地挡住了眼睛,却被妈妈一把抱住——我听她的声音似乎都快哭了,她的手颤抖着摸着我的脸,一遍又一遍,之后才拉起我,看见我蔫蔫的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她的手摸上了我的额头,结果被烫了回去。她把我拉到了楼门口,自己蹬蹬蹬上楼拿了车子的钥匙,让我坐到后面,开车去往医院。当我烧得迷迷糊糊输着液的时候,我看着妈妈,不解地问道:“妈妈,我如此叛逆,您为什么还要去找我?”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生气也只不过因为觉得你不应该考出这样的分数,但是你跑出去会让我很害怕。”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世界上有哪位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我忽然想到《圣经》中有七种美德:诚信,希望,慷慨,正义,勇敢,节制,宽容。而父母正是为了儿女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把七种美德放到了孩子手中。当我们深陷于时光的洪流,回首往昔,就会看到父母为了我们做出的一些让我们不禁眼眶发红的事情,而青春的叛逆,成长的懵懂,自以为是的长大,让我们与父母的距离渐行渐远,将他们打入青春以外的世界,我们能够想起的也只有父母渐渐模糊的面容和那条越来越深的代沟。

父母子女一场,我们是父母生命中的过客,父母是我们途经的一个小站,我们乘坐的那班成长的列车,让牵手成了牵挂,让放手成了放飞,而放飞总不能成为父母子女越来越远的距离啊!

幸好,放飞时,有一根线父母还牵着……

作者系北京市西城实验中学学生,指导教师/齐 迹

【简评】

焦虑的母亲+崩溃的孩子,让母女之间产生隔阂。青春期的小作者“发现我与春天的距离愈发远了”,让人窒息的爱将孩子裹挟,失控的孩子如困兽一般压抑、挣扎。各种现实与过往生活差距不断攀升,而回忆中的苦楚“酸甜的糖、花色的图书、艳丽的头绳都仿佛是隔了一层塑料膜,看不真切”,让人们看到的是孩子的渴望。小作者多处以环境渲染铺开心情,一切情语尽在景语之中,传神地表达出内心与母亲的距离,与家的距离。回首往昔,让作者警醒,有形的距离其实充满无形的牵挂,爱如影随形,从来没有距离……

作者:鲍芊霖

文章来源:语文报初二版2016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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