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尽了经年风霜的古城亦有许多,如长安,与之相比,杭州就如待字春闺的少女,而长安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长安见证的历史太多了。它见过汉武帝登泰山封禅;更见过李世民的豪言与李白的傲气。汉人、唐人的淡然和自信刻在长安,长安吞吐着帝王将相之气,满溢王者的雄风,容光焕发而大有君临天下之气势。金黄的瓦、朱红的墙,是盛世的色调,在那段所有中国人为之骄傲的历史里,长安是最美的城。然而……到如今,未央宫何在?大明宫何在?长安城在日本的剪影——仿长安而建的平安京,也只在京都依稀可寻了。歌舞升平的繁华愈盛,人去楼空后的失落就愈甚。
然而杭州极少有过大声势、大排场。它不会因为大兴土木而喧闹,它只静默。因为杭州七分的美,都归于造化,归于天地。
青翠葳蕤处有小亭酒轩,溪边湖畔有画船水榭,但它们只是人们为杭州山水添上的边框。南宋来此定居,也不见把这城的每个角落都装饰得金碧辉煌。笔者愿相信:杭州不需要太宏伟的殿堂,亭榭伴山水,足矣。战火与野心可以拆毁庭院,断桥可断,雷峰塔可塌,但西湖与烟柳风荷是抹不灭的。这种美更为永恒。
长江之尾的过分繁华,往往染上过多的奢靡、过分的柔弱:“暖风”“熏醉”一个濒死的南宋。柳永的词句“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铺垫了江南风韵婀娜却柔弱浮华的基调。似乎,古往今来的诗词里只有一个柔弱的杭州。
不,你看到至柔至弱的西子湖畔矗立着的至刚至强的岳王祠吗?杭州还迎来过第一等的男儿,岳飞。岳将军冷眼看过三十功名、横扫八千里战场,把卑微的议和书扔到马蹄下。连他身后的祠堂也凝铸着剑气马嘶金铁寒霜。我不知把岳王祠建在西湖畔的深意,只知:杭州是宋代文化盛世的缩影,而文化中本应有一物,谓之风骨。
清傲刚健之气刻在了杭州,杭州绰约的风韵里回荡着金铁相击的铮然鸣响。
清扬婉转也罢,铮铮金铁也罢,杭州依然静默。因为静默,所以宽容。清亮的湖水,容得一道断桥划过;葱郁的群山,容得一柱雷峰塔坐落;柔美的风景,容得一座岳王祠屹立。于是在无言山水里留下人间的浪漫传说;于是婉转吟哦间融入武将的豪壮低吼。这一切,不论天然或是人工,都融入了杭州,也成为一种杭州的美了。
词人陈曾寿隐居杭州,孤独里,他读到了杭州静默的美,填得《浣溪沙》一阙:
修到南屏数晚钟,目成朝暮一雷峰。纁黄深浅画难工。
千古苍凉天水碧,一生缱绻夕阳红。为谁粉碎到虚空?
有无数诗词曲赋描写、临摹着杭州,可杭州还是静默地、一寸一寸地美。
作者系湖南岳阳市外国语学校初二112班学生 李弈成 指导教师/方波兰
来源:《语文报·青春阅读》201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