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老家的家门口有一棵桑树,据母亲说,它是外祖母亲自种下的,这些年过去了,不知是否还如当年那般健硕。儿时,我也曾在这桑树底下等待着母亲为我采摘桑葚儿,别看它们个儿不大,一簇簇,却紫得发黑,尤为甘甜;我也不时和同龄的孩子们嬉戏打闹,到池塘边灌满一盆子水直往树枝上泼,比着谁颇得更远些,不错,那是夏季的味道。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学业日趋繁重,面对大量的作业、繁复的知识点,我开始选择逃避,甚至放弃,学习状态令人担忧;母亲的工作也日益忙碌,在上海这样一座大都市里打拼,着实容不得丝毫的懈怠。因着这种种原因,我们回乡的次数愈发的少了。外祖母总是打电话来告诉我桑葚儿又熟了,大夏天的日子里,桑树还是撑起雄厚的臂膀供人们歇凉等等,我们知道,她是惦记我们了。
还未到老家前院,我就远远地看见了那棵大桑树,它还是那样的繁盛盎然;再走近些,在院门口张望着的就是外祖母了,她本就瘦小,夏季的单薄衣衫,更衬得她比印象里还要瘦弱。母亲的步伐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继而拉上我快速地迎了上去。
我的家乡比不得那些历史悠久的名城古镇,只是偏远落后的小村落。母亲告诉我,她的少年时代可没有我现在的优渥生活,那是严寒时冻得只能点蜡取暖,生火烤炭;酷暑时热得汗水直滴滴地往下淌,唯有一把简朴的草扇子来回扇动,只有在门前的桑树底下歇凉,才可以略减暑意。我知道,薄雾氤氲的暑热是甚为难熬的,母亲儿时就常会在这棵桑树底下沉沉地睡去,而外祖母就会手握蒲扇,轻轻地给母亲摇去丝丝凉意,这是母亲和外祖母常挂在嘴上的故事。
我们一回家,外祖母就忙活上了,舅舅说,外祖母一知道我们要回去,就忙活开了,备着各种好吃的,好容易盼到了我们回乡的日子,早早地就守在门口,生怕我们走岔了似的。母亲和舅舅都在这个村里长大,村里人都知道,小孩子读不好书,考不上大学,就没有前途了,所以外祖母对母亲和舅舅的学习尤为看重,只是母亲考上大学去了上海,而舅舅落榜了,自此之后,就是舅舅一直陪着外祖母了。
晚上,吃完晚饭,暑意略减,我贪玩,硬是拽着外祖母和母亲去院子里纳凉。月凉如水,在桑树下避暑,确实惬意。母亲看着这棵桑树,笑着打趣,“妈,你把这棵树照顾得这样好,是不是还记着我不好好学呀?”外祖母一边笑,一边搂着我,“你倒还记得?我看呀,我们丫儿肯定比你强!”我知道,当年外祖母曾经为了母亲想放弃读书考学,而要锯掉她亲手栽种下的这棵树,所以这株桑树也成了她们之间的一种契约。母亲总说,“那是一股莫大的敬畏感,让我不能放弃追求!”
忽然,母亲利落地立起身,对着我:“来,我们一起摘点桑葚儿!”
作者系上海市建平实验中学学生,指导教师/朱 琼
作者:钱欣圆
文章来源于:《语文报》初二版2017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