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电视上播报的虎丘婚纱城的正式建成,我不禁又想起了虎丘以前的那个小村庄,想起那位老人。去年十月,秋风扫黄了落叶。我再次去姑姑家,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去这个小村庄——不久那里便会拆迁。依旧拐进那条狭窄的小路,却意外地发现路边的门开直了!记忆中的这扇门,似乎从来都是紧闭的。门口倚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就像这粗糙的墙壁一样,格外苍老。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到来,她一双深邃的眸直勾勾地紧盯着我,看得我隐隐有些害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过。这是谁?从未谋面。到了姑姑家,我问起那位老人,这才得知。原来那老人平日里性子冷,不喜与人交往,很少有人见过她出门,如今因拆迁而过于伤感,整日守在门前。我有些同情这位可怜的人。再次向对门望去,老人依旧拄着拐杖倚在门边。她的双手苍老而枯皱,一只颤抖地撑着拐杖,另一只抚摸那扇早已掉漆的大门,好似是一位母亲爱抚自己的孩子一般。瘪着的嘴微微翕动,像是在念叨着什么,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浑浊的泪自她满是皱纹的脸缓缓淌下,空气仿佛停滞在那一瞬间,只剩下那粗糙的手和粗糙的门相摩擦发出的声响,细如蚊蝇而又清晰可辨,每一声都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她瘦弱的身躯轻倚在门上,老人、老屋好像本来就是一体,这情景,无法形容的和谐。我隐隐约约能嗅到那满满的留恋与不舍,混杂着一股淡淡的伤感哀愁。这是她的家,她的根,几乎承载了她的一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又岂是随便能放下的?早已习惯了这里,却要搬去别的地方,教她如何能舍下!来时被我压抑在心底的不舍,此刻也被这老人的伤感带动,离愁别绪一点一点被周围的气氛抽出来。这里,毕竟也承载了我的半个童年,要我怎么漠然面对?儿时,我曾在这里住过很久。天热了,就在院里的大树下乘凉;无聊了,就去村后边的田地里玩耍。追过小鸭,剪过盆景,耍过小狗,捅过桂树。小时候的一幕幕美好在脑海里涌现,拼凑出浓浓的不舍与留恋: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院里的大树早已窜出了围墙,茂密的叶儿也早已泛黄,落得满地都是。都说叶落归根,落叶真的就能如愿以偿地归到生它养它的根处吗?就算没有风儿把它带走,满地的落叶也终究是要被人扫去的吧。这便是叶的悲哀,也是它的宿命。如今,虎丘早已换了一副面貌,而我也将那个小村庄渐渐淡忘。只是我忘不了那老人,忘不了那无声的呜咽。也许有些人要的,不是一城繁华,仅仅是一份简单平凡的生活而已。就像落叶,不求飞得多高多远,只希望能落到大树的根处,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我静静地听,落叶坠地,隐约响起了薄如蝉翼的窸窣声。轻风吹过,不时有枯叶在我面前缓缓飘下,那般温柔,那般安静,那般轻盈,仿佛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初二:王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