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知道在我生活的这个破败、肮脏、拥挤、繁杂的城市竟有一个这么这么美的地方:河湾。
那是我小时候第一次随爸爸到河湾,亲自闻到甜丝丝的空气,踩到柔软黏湿的泥土,听到咕铃咕铃的布谷鸟叫声,最美的是看到那一潭湛蓝明亮的潭水。也许是潭,也许是小湖,或者说是一个较大的水坑,但它的夺目使我不由自主把“潭”这个别有韵味的名字赋给它。
潭水中没有一条鱼,可能是“水至清则无鱼”的缘故,可是这潭灵动的水用阳光下那上下翻腾着的小细卷儿完美地弥补了无鱼的遗憾。潭水像是练瑜珈时的长呼吸一样有张力,有节奏地一层层推搡着前移,此岸的小水波直到撞到彼岸才温柔地留下一个小漩儿,消失了。我想,无论是相貌多么不理想的女孩子,只要一站到这河湾的潭水边,就都成了阿狄丽娜。
这样的美景怎能使我不去看第二次?我兴冲冲地赤脚踏在泥块上,再次与爸爸来到原先潭水的地方。
然而,我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潭水后要回家时我遥望潭水那不舍的目光竟成了我与这潭水诀别的预告。低头,潭中的水呢?那一汪莹蓝的、摄人心魄的精灵呢?
——那里,只有几块分裂开的,小小的湿泥块,块与块的裂缝中缓慢费力地向前漫着棕色的泥浆。那是潭水留给我最后的一点痕迹。我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点泥浆,对着阳光把泥浆中的水吃力地挤出来——浑水流到我的手背上,再也折射不出一点蓝湛湛、清晃晃的颜色。我就是用所有的泪来漫灌这个地方也救不回那么神奇绚丽的潭水啊!
它哪去了?
没人告诉我。我只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电厂的隆隆声,似乎地下水在电厂的管道中正伤心地与大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