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雨,雨就又来了。这个秋天里,雨就恋上了这座城市,一连下了十多天。清晨推窗,又见蒙蒙的细雨,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房檐滴水声。
这老天也真怪,世界那么的大,它就偏偏老在这个地方聚起云雾,是不是因为秦岭山脉就在这个城市的边沿上,离山太近了,山雨就常常结为兄弟,这城自然就多见了雨水。
而今年又是特别的多。空气都是潮的,到处充满着雨雾,远处的楼是看不见的,更不用说几十里外的秦岭山了。
其实,有雨的时候山里就更好看,到处都是清新又是迷离,迷离得让你看不透它,像雾里看花,朦胧着一个轮廓,你的大脑就异常的活跃。会想像那里一定有着松树,树身裹满着青苔,青苔上有树洞,就有松鼠从洞里探出头来,机灵灵地观望着周围的一切。树身上有水,是雨和雾的结晶。
你还会想到栗树、榛子、枸树和山樱桃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山草,你的头脑就不再休息,而在这种有关雨和雾和山水中尽享着喜悦,这便是迷离的诱惑,是雨雾的作用。世间许多事,看得太清,也就直白了,朦胧着反倒诱人,让人有个念想。
有念想的时候,人就会神清气爽,就会心力无比,就会有巨大的创造力。
雨雾里的城市,不比山里那般寂静,各种声音就特别的清晰,不管你住的楼层有多高,只要你开窗,车轮声、喇叭声、人语声便鱼贯而入,且多了一种丝丝拉拉的雨水混合音,真怀疑这雨水有导音的功能,就像它能导电,几十米高的窗户,它能将雨水混泥的丝拉音传着上去,让那里的人儿知道我雨水又来了。
雨雾给城市同样带来迷离,平日能见到的南山不见了,远处的楼房不见了,有的就是眼前的两座楼,粉粉的红色墙体也有着一层蓝蓝的雾,再往远,便是朦胧的天、朦胧的地。这倒使我想起一篇极短的散文,却记忆深刻:就是说他窗前的两棵树,平时并不怎么在意,因为树后有着无数的陪衬物,有房有楼有花园,似乎这树就不存在似的,可一日清晨推窗,雨蒙蒙雾茫茫,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那两棵树独独地耸立在那里,树后是雾蒙蒙的天空,此时的他吃惊的发现,两棵树在这天空之中是如此的高大、伟岸,平时怎么就没有感觉呢?他奇怪这种感觉,也从此对这两棵树有了敬意。
他该感谢谁呢?应当是这雨和雾。该遮掩的都遮去了,突现出原本的树木。没有了乱世的干扰,你会重新认知一种事物。这时的你才会察觉,在纷繁杂乱的世界里,人的眼光就会有限,变浅变弱变得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这雨雾就这么怪,能让你雾里看花想得美,又能让你掩去纷乱看出真。
夜是静的,能听到落雨声。雾总是悄悄地来,弥漫着整个城市,只有彩色的光,让它变得五颜六色。
大山里的雾永远是灰白的,也永远是它在遮掩众物,而众物却挡不了它。城市里便不同,你能遮得住的是楼、是树、是汽车甚至于人,可你遮不住光,尤其是那五颜六色的光,它可以穿透你,让你红晕一片,让你黄成一团,让你五光十色,变得十分美丽,就像雨后的彩虹。
记得八十年代末,第一次去香港,也是一个有雨有雾又有云的日子,夜晚的天空就变得十分美丽,几乎是高层的楼顶都有向天空射去的灯光,灯光是五彩的,那天空里的雨云便是五彩的;云在飘动着,五彩就有着变化,天空就流动着斑斓的光彩,使人想到北极之光。那个绚烂的夜,真让我激动不已。
如果说,城市的夜突然间没有了灯光,那会是怎样的呢?雨雾依旧是灰白,依旧是它在朦胧众物,这才是它的原本,城市色彩只是一种虚幻、一种过眼烟云。
这倒使我想起人生,想起人生的各个阶段,这种虚幻的色彩甚至光环,时不时都会照耀你,让你光彩夺目、形高于人。可你心里必需明白,光环的存在,是让旁人观望的,于你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何况这种光环不会永久存在,就像这眼前的雨雾,随时它都会消散或飘浮到深山野洼里去。
雨雾是很神奇的东西,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一夜之间,云消雾散,清晨推窗,又是一片艳阳。
很奇怪在山里看云,蓝蓝的天空上,突然就出现一丝云絮,像喷出的青烟,一缕一缕在飘。看着看着,云絮就厚了、白了,成了团状的云,独独地浮在山顶上,周围的树木被阵风吹得乱晃,可那云就是不动。很快,你还瞧着,那云又越来越薄,变成丝絮,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它的神秘就在于它的变化莫测,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谁又能说得清呢?虽然天气预报能够告知你一周内的气象,可这云来雾去的现象它又能知道多少呢?
云是大地生成的雨,而雨却是落在地上的云。它总在天地间游荡,天地中就留下了它神秘的影子。
而你终是猜不透它,因为世上许多神秘的东西就是让人来猜的,否则没有了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