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意

“人生本过客,何以千千结。”

冷清的寒意遮蔽了本就不灿烂的阳光。山雾漫漫,花开荼蘼。那卜楞寺已经苏醒,伴着若有若无的木鱼声。身披袈裟的喇嘛手里端个铜台,急匆匆地走。右胳膊露在外边,寒冷似乎也成了他们修行的一部分。脸庞黝黑,颊上托了两边高原红,目不斜视。

三三两两,身着藏袍跟在他们身后的人,“耶嘛——唔”,似是呐喊,似是呼告。上、前、下,他们的目光闪烁在这几个地点,同时伸出右手,拨动一边的转经筒,手指抚于把,一圈、两圈、三圈,一丝不苟。也许是被这无名的威严震慑,我方才的玩味全无,只有静静跟在这行进的队伍中。

鸟鸣,叶舞,转经筒不停转着。

我临近观看,上面雕画仔细,色彩奔放,线条细腻,内含藏文经曲,人神天地,又仔细端详片刻,才发觉异样:藏传佛教所刻画涂抹的,并不是自己常见的神为主,而是天地上下,神于左遥,人于中心,共立共存。

疑惑间,一条长廊到了尽头,那有块短匾,上刻“天与地契,一人一神。”

一句话在心底掠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而在不远处,便是一物都没有的台门口,却聚了一群人,最中间的是还未进入正殿的藏民。一个脸上灰扑扑的女人正在摆弄手上成串的佛珠。

她本是跪着的,却忽然站起来,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大声说了句什么,向上仰望,再猛得身子前扑,完完全全地贴于地面,向前方再行跪拜礼。

我惊讶极了,怔在原地,而其他藏民纷纷效仿——就连最小的孩子也不例外。

我问寺里的阿可这般意义何在。

他只是双手合十,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答道:“佛法讲三数。合十向上,是为敬天,扑地,是为敬地,向前跪拜,敬神明。这叫禅意。”

禅意?

忽的,我想起了林清玄。他晚年致力于研习佛法,一心向禅。于是写下:“佛法佛经,向之活佛。而活佛常有一颗悲悯之心。何为悲悯?是怜一切众生,敬一切万物,超然度外。”

大抵,意思便是如此。

我沿着禅房一路西去,忍耐寒冷,懂得慈悲,敬仰自然,竟成了我余生修行的一部分。

风吹过,是佛在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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