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是草原上的女娃,她常常坐在草坡上看着行人骑着灰褐色的马匹渐行渐远,也常常赶羊到一片新的草坡,因为那有人间最美的东西,到了2014年的我生活在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美好幸福中,却怎么也得不到那年在草原上最美的印迹。
因为一次偶然,2012年我跟随着父亲的摄影团队来到内蒙古,而这次非同一般的是我住在一位留守儿童的家里,她就是阿妮,还有一位婆婆。刚来的那一天父亲就告诉我,他们去的地方很危险但也很美,让我留在这等他,我什么话都没说,就被阿妮拉进蒙古包中,这块地方并不大,淡黄色的花纹贴在毛毯上挂在四周,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还有一些很普通的物品都是木制的,很简单很干净。
阿妮待我见了阿婆后她拉起我的手,认真地对我说:“阿婆一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有什么事就找我。”简单、淳朴、并没有很热情,但很舒服。
下午,他问我想不想去草原上玩玩,我一口就答应了,我会骑马,于是她向邻里借了一匹名叫小可的马便带我飞奔向草原。这里的马很猛也很烈,青草的气息很浓烈,它们如同网子,罩在我的身上,远处近处翠色欲流,清甜的野花香气飘荡在空气里,湿润而又凉爽。阿妮的笑声很大,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笑声不能说像银铃般好听,但就像冬日里,乌云中透出的暖阳,毛茸茸的,很温暖。
我们骑了很久,到日落黄昏时才回去,草原的夕阳很美,火红色与黄色抱在一起,像颜料中最鲜明的颜色,云像飞舞的蝶,这一朵,那一朵,她从小袋中拿出一块酥油饼给我,又拿出短笛。我们就慢慢的回家了,短笛声很好听,那种弦律也很特殊,也许是民谣吧。吹走了疲惫的肉体,吹走了在心中很久很久都不能愈合的伤痕,那个暑假,真是小学刚毕业。晚餐同样,很简单,奶茶,野菜,我也说不出名字的一些菜名,还有一小盘羊肉。菜可口,有些炝人,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做饭时娴熟的动作,她一口一口喂外婆的脸颊,她眼中永远散不去的雾,一点点,都看在我的眼里。
夜晚,她带我去看星星,让我给她讲大城市里的故事,我从学校讲到上课外班,说了很多很多,而当有一刻,我鼓起勇气去问,那你爸爸妈妈呢?她笑了,但是眼神中怎样也掩盖不住的悲伤,她爸爸去当兵,在一次演习中不小心被导弹射中,贯穿了整个头,而她妈妈,一次洗菜时与邻里外生争执,被一个男人将头按到水中淹死。她眼中的泪花一朵一朵,像绽放的白莲,她跟我说,在她爸爸妈妈死后,她经常一个人去洗菜,因为个头小,家里人少,所以经常被男生欺负,她在湖边洗从草原上摘回的野菜,旁边有一个男生在洗肉,而那个男生很不友好地将满满一盆有油脂的水泼向自己,然后很狰狞地对她说,闻到了吗?这就是肉腥味,我听完后就像有一把利剑刺到心里,很痛很痛,我看着阿妮,又看看天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阿妮,你知道吗?我时常在一个人难受的时候跑去阳台看星星,有的时候,是不是我们会在看同一颗呢?你会不会感受到远方的我对你的同情与慰问,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2014年
也是在那一天,她跟我说她想做歌手,于是她就站在山坡上,很响亮的唱着,歌词我听不懂,但能听出,歌声里的淡淡悲伤与一种巨大的力量,很震撼,在多年以后,已经想不起来的弦律与歌词,在心里慢慢随着时间,化做花纹刻在心上。
我望着窗外的雪,他们如同天堂的鼓音,一场雪下了,积了,最后化了,人间依然是人间。
几年后,我会时常觉得自己很幸福,阿妮在我人生里就如同过客,而许多人都是这样。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段感情教会我最原始的责任与担当。
每一个盛夏的天空都格外纯净,像不小心打开的蓝墨水,晕染出一片无杂的颜色。
我想,这个地球的转动是因为真情与爱,一颗蓝色的星球。一个人一个人,都很渺小。有时候,我们就像池子里的鱼,身边的鱼来了去了散了,唯有回忆可以永存。它教会人世间所有在黑暗中的人坚强,因为前人寄托的期望,在未来即使很黑暗的路上也会知道,前面有人等着,所以不会害怕。
这时间最美好的东西,我想我已经找到了,那就是天性。满满的,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