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

秋,这个古代无数诗人墨客吟咏过的季节,在人们的心目中,仿佛只是萧瑟悲凉的代名词。我的家在江南的洞庭湖边,我没有遍游过江南,更没有去过塞北,总之,别处的秋,我是没有领略过的,是萧瑟,是悲凉,还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我却是深深地爱着我的故乡的秋!

苍穹下,铺着一幅幅巨大的彩图,一边是金黄的,一边是银白的。自然,金黄的是湖畔的原野,银白的便是洞庭湖的湖水。

这是一幅多么神奇的画呀!

翻过一座山丘,便有一个小平原,再翻过一座小山丘,还是一个小平原。平原上,稻子笑弯了腰,叶梢黄了,稻子黄了,平平整整地,活像一床金色的地毯,凉风阵阵吹来,泛起千层金浪,又像婷婷少女在扯着毯子一抖一抖的,活极了。那田埂,那溪水,霎时全不见了,只有两三个老人在中间眯着眼睛哈哈地笑,俨然就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山坡地里更有意思,胖娃娃似的花生米,被人们一个个搬出地面,来到这个世界上。它们躺在大地的怀里,贪婪地沐浴着金色的阳光。那些红薯们,一个个腆着大肚子,走出地下宫殿,就像初孕的少妇步出深闺,羞涩极了。要不了三五天,地里的绿色全部褪尽,光剩下细碎碎的黄泥土和油滋滋的黑泥土。这时,要是那位写《秋思》马先生路过此地,一定又会驻足悲凉的。可是,先别恼,单等那秋雨一过,要不了三五天,那油菜,那小麦便悄悄地钻出来,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金色的土地上,就像哨兵那样忠于职守,护卫着生它养它的金色泥土。

山岗上,落叶乔木和常绿树在那里互相致意。黄里透红的叶子随着秋风在空中翻飞,笑着,唱着,投入大地的怀抱,乍看起来,确实有“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景致,可是,谁对这落叶不深怀敬意呢?活着的时候,它们为树木的生长,为空气的净化耗费了一生的心血,死了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身躯,作燃料,作肥料,深深地埋入地下,不为扬名显世,也不图来世再报,这不也是秋的造化么?松树柏树杉树仿佛知道,它们的担子更加重了,于是,它们变得更加苍翠,也仿佛把贮存大半年的绿色全吐出来。

山菊花也令人十分敬佩!

过了重阳节,你看咯,路边、溪边、地墈上、堤岸上、树脚下,漫山遍野的山菊花在艳阳下竞相开放。山菊花的种类很多,我们这里要数碎金子似的和绿宝石似的独占鳌头。秋风吹过,送来醉人的芳香,置身其中,你简直分辨不出这季节到底是秋还是春。山菊花不攀高枝,不占沃地,随处生长,随处开放,不去和百花争春,占尽秋色,迎白露,斗浩霜,能不让人能敬佩么!

夕阳西下,秋月初升。

夕阳把西天烧得火红火红的,就像挂着一匹巨大的红纱。这时,我总爱在湖边的草滩上散步,看那渐渐西沉的夕阳,看那烧红了的西天。这时,我又发现我的面前的那片湖水立即被燃烧起来了。金色的水波一漾一漾的,像一簇簇篝火。夕阳完全不见了,湖水又恢复了平静,秋月朗照在湖面上,更加银白了。这时,我只听见消失在远处山岗上的牧童的短笛和近处的渔舟唱晚的歌声。

啊,我的深深爱着的故乡的秋。

你是一副巨大的彩图,五彩斑斓的,变化无穷的、永远也画不完的图。把“萧瑟”和“悲凉”送到古典诗人那里去吧,我的故乡的秋是用不着那种诗句的。故乡的人民都成了画手,他们有辛勤的劳作、勤奋的追求,还有不朽的画笔,我相信这幅画会越画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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