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送娇羞,姹紫依风袅。万绿丛中秀靥留,更著嫣和俏。细数意秦楼,何忌群芳恼?却羡鸳鸯喜伴游,说与世人晓。——卜算子·咏山茶花
塞着耳机,沿着古道走着,风在耳旁呼啸,拉扯着我长及膝盖的大衣,揉乱我齐耳的短发,风声中断断续续传来《日暮归途》中的歌词——天涯旧路 酒家萧疏,灯萦黄沙残雾,平野客宿 是你醉步,牵马孤旅日暮,我曾说日暮 原是归途,也曾踏归途 望日暮,不知此生漂泊几度 知足,天地虽大却不如斟两壶,与你一马一剑驰骋川谷,闲了秦筝懒了花囊绣布,身披日月饮江湖,从此管他几番岁月寒暑,逍遥人间笑看俗世痴怒,今宵对剑起舞,明朝海阔信步,携手归途······
将眼前的发别到耳后,看着前面白茫茫的天际,眼前似乎浮现出一片橙红,那是夕阳日暮的颜色,似乎是电视剧里美好大结局,英雄们挥手告别的颜色,目送英雄远去,他们又将走向哪里?是继续奔赴下一个等待他们救赎的乱世,还是归隐山间?归隐山间,最近有些痴迷这般闲情逸致的生活:
身穿汉服,宿于竹屋内,倚于木窗边,手执一卷书册,听着外面雨打屋檐,我自无声沉醉。给自己沏一壶茶,端起精致小巧的茶盏,浅抿一口,茶香绕齿,久久不散。待雨势微小,撑一把油纸伞,漫步于朦胧烟雨之中。抬手,丝丝凉意沁人心脾,这是自然的血液,生生不息的源泉。是竹笋的动力,是春花的脂粉,是最令人陶醉的纯粹。有一瞬间,我真真沉醉其中,与鸟兽为伴,闲来无事听春雨清瘦,偶尔弹拨一下古琴,执子对弈一局也未尝不是一种消遣。
我为什么会如此向往这种生活?明明我的野心也在叫嚣,我知道我的不屈,可为什么对隐逸心生向往?是喧嚣中的疲倦吗?我,到底向往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前方,前方没有行色匆匆的行人,只有白色的天际,白得如我的思绪。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我的思路,是堂姐的电话。
“楠楠,古村有个山茶花展,你来看吗?”堂姐的声音有些兴奋。
山茶花,我一时间有些愣神,我想起了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我的太公。
从我有记忆开始,太公就是一个满头白发,脸上永远挂着和蔼的笑容的老人。太公爱画花,特别是山茶,说起山茶,他总是滔滔不绝——
“人家都夸梅花凌寒傲雪,但我们山茶花也不赖,天冷些也开得住,风大些也不会倒。一朵朵玫红色的,开在绿色的枝头,那叫一个鲜艳!它的花,老大哩,喏,和你的手差不多大小。”太公指指坐在他旁边的我的手。
人家会背的第一首诗,也许是《静夜思》或者《春晓》,但我是《卜算子·咏山茶花》——春早送娇羞,姹紫依风袅。万绿丛中秀靥留,更著嫣和俏。细数意秦楼,何忌群芳恼?却羡鸳鸯喜伴游,说与世人晓。太公一字一句地教,我一字一句地学。
太公有时候会拉着我去院子里的山茶树前看他画花。我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一朵朵玫红的山茶花在他的笔下绽放,尽态极妍。太公笔下的山茶花潇洒恣意,花开一刻动京城。潇潇洒洒,现在想来怕是我最向往的生活吧。潇洒,自由,我向往的是这个吗?
“楠楠?“堂姐见我没反应,唤了我一声。
“哦,什么时候?”我恍然回神。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报上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站在原地等堂姐。风依旧拨弄着我的头发,我的思绪也如风中飞舞的头发般凌乱。我向往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给自己一个远大前程的我会迷恋于山山水水?为什么我明明向往着喧嚣的大城市,却又不经意沉醉于山间隐逸?为什么两者之间会那么矛盾?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是那个向往大城市的我沾染凡尘,还是那个向往山水的我一时兴起?
坐在堂姐的车上,看着周围连成一线的风景,我一直在想: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下车后,入目皆是万绿丛中的朵朵玫红,潇洒,恣意,向游客们展示着自己的光芒。我觉得,它们是高傲的,在绿叶的簇拥下,享受着万众瞩目。风刮过,有花瓣落下,但大多数的他们已经不为所动。风越大,它们开得似乎更热烈,那颜色,在我眼中逐渐变深,一步步向奔腾的血液靠近,一步步走向燃烧的火焰。那一把火,烧得潇洒。我觉得我体内似乎有什么在叫嚣,在沸腾。那是一种渴望,对于什么的渴望?
看着傲然的山茶花,我有如醍醐灌顶的一下——那是对潇洒恣意的渴望!我所追求的大城市,并非去成为茫茫大众中的一粒尘埃,而是要活得令自己开心——做自己想做的工作,有空余时间打理一下自己的业余爱好,不必困在囚笼之中,在大城市也未必不能享受山间的自由。从心就是最好的自由,我所要拼搏的一切也都是我所向往的潇洒恣意。
放荡不羁爱自由。
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受世俗困于笼。大城市也好,山水也罢,最终不过归结于潇洒恣意。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高,才是鸟的生命,海阔,才是鱼的人生。
生命要绽放,要惹眼地盛开。何为盛开?从心二字而已。如何盛开?除却拼搏无他。
邢骢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