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军训,开始的是我们学习的日子。她不出声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家热情高涨地自我介绍,看着大家如火如荼地展开讨论。一天室友在燥热的夜色里跟我说:“那个女孩……似乎对集体有种天生的抵触感吧?那么安静,几乎到了冷漠的状态。”我说:“她像覆盖着积雪的乞力马扎罗山。”室友的眼睛亮起来:“哦?你也喜欢海明威?”谈话自此转向。我们似乎再没谈起那个女孩,我们淡忘了她,就像满天星斗淡忘了我们。
这种状态终止于十月末的一天。那天的美术课结束后,教室里仍弥漫着墨汁的清香。我收拾着画具,她从我身边走过,小心翼翼地捧着她那张未干的山水画。“天哪,你画的真漂亮!”看到她的画后,我不由地赞叹。
那确实是一张好极了的画。远山近水的布局,水中的小汀和渔船,浓墨淡墨的运用都让我十分吃惊。“你真的这么想吗?”她的声音怯弱而柔软,眼镜片后的眸子闪着光。“当然啦!”我忙不迭地回答,“第一节国画课就能画得这么棒,说不定长大可以当个画家哦!”我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她笑了——开学至今我所目睹的头一回。她嚅动了下嘴唇,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只看到她推开美工教室木门的背影。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说的好像是:“谢谢。”
下午呆在寝室里,忽然听见“笃笃”的敲门声。我起来应门,没想到站在门边的是她。“嗯,Lisa,你要不要吃柑橘?”“要的要的。”我回答,“但我现在得先去洗澡啊,你先吃好了,不要等我。”
捧着脸盆,钻进了浴室氤氲的热气里开始淋浴。等我束起头发,打开小隔间的门,浓重的水汽里依稀看到一个人形,是她。眼镜上沾着厚重的水雾,一声不吭地站在浴室的隔热帘外,手里紧紧攥着一片灿金色——原来是一瓣柑橘。她见我出来,赶紧迎上我,然后把那瓣柑橘塞进我的嘴巴。酸甜的浆液弥漫在我的唇齿之间,也漫上了我的心头。我含混着口齿问她等了多久,她说我刚进去没多久她就候在那里了。
后来,她成了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每当我回想起对她的最初印象,再到那次初识,我不由得感叹:永远不要低估人际关系里温暖、善意给予的重要性;一句诚心诚意的赞美,竟然得到了曾经沉默的她如此热忱的回报。
她确实是那座乞力马扎罗山啊,虽终年积雪,但站于热带中赤道旁,她所期待的,或许就是一缕融雪的阳光。
作者:浙江杭州英特外国语学校初一 陈语心来源:《语文报·中考版》2014年11—12月作文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