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奔

流金飞翠的帘子后,宋徽宗还在拥着李师师抚琴弄月,衔觞赋诗。袅袅鹅梨帐中香迷住了皇帝的眼睛,靡靡丝竹弦上乐掩住了天子的耳朵。他看不见表面被太平所粉饰的大宋江山早已支离破碎,更听不到百姓已怨声载道。

君王的昏聩使官场戾气弥漫。衣冠楚楚的文臣武将,刀戟横路,利欲熏心。他们作威作福,睥睨八方。然而一支反抗的队伍正在集结,一场惊天动地的起义正悄然酝酿,一群穷途末路的好汉一步步走上梁山。

豹子头林冲为京城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头衔听起来好生威风,其实毫无实权。在大权在握的高级文官眼里,林冲哪怕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过是一介武夫,是刀俎上的鱼肉。面对种种欺凌,打定主意明哲保身的林冲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低眉俯首,忍气吞声。

如若他生正逢时,赶上了政治清明、选贤举能的好朝代,遇上了知人善用、体察民情的好君王,那么林冲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驾红鬃烈马,持刀戟长剑,带领千军万马奋勇杀敌;他也会是如意郎君,携娇妻之手,举案齐眉,守安宁之家,其乐融融。然而有道是生于末世运偏消,高俅的步步紧逼把林冲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含冤刺配发至沧州,一纸休书妻离子散,好友陆谦无情背叛,误入圈套险些断魂。此时此刻,林冲内心压抑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痛杀三恶贼,血溅山神庙。也就是这个风雪之夜,林冲心中的那份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没了希望与留恋也就没了羁缚与牵挂,所欲所求所惧所怕已全然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林冲被逼上绝路,落草为寇的他已然抛却了儿女情长,成为一心反朝廷的“亡命之徒”。上山安定下来后,林冲突然想到久未谋面的娘子,风雪夜抛却的眷恋与柔情此时又莫名聚拢回来,然而等来的消息却是他那忠贞的娘子不堪忍受多次逼婚,已自缢身亡,英雄林冲潸然泪下。他心中萌芽的希望被狠狠地齐根斩断,从此没了牵挂。明代李开光《宝剑记》中林冲夜奔梁山的唱词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后人总是批判林冲的懦弱和委曲求全,殊不知英雄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林冲多次逆来顺受不过是想要保全他那微小却也重要的幸福。他是侠肝义胆的梁山好汉,却也是凡夫俗子。在君王昏庸无道、奸臣佞贼当道的乱世里,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保全自己和家人,因为铁血男儿也有百转柔肠,心中也有千般不舍和牵挂。

谁说无毒不丈夫,有情有义才是英雄本色。

作者 北京市第171中学高三2班学生 景步航

来源《语文报·青春阅读版》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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