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寄出的家书
“爸妈,我已经到了格尔木,一切都安顿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家里的一切都好吧,走的时候四妹刚学会说话,还没听她叫声哥。代我向大家问好。”落款是1961年11月5日,是姥爷到青海省格尔木市当汽车兵的那一年。这封短短的家书被姥爷锁在木匣子最下面,这也是这么多信中唯一一封没有寄出去的。
好男儿当兵援藏离家乡
1961年,陕西省大荔县,新中国成立后人数最多、条件最艰苦的一场征兵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这次征兵工作,主要是为了援助西藏、青海等高寒地区。
我的姥爷——张学智在这次征兵中顺利通过了考核,成为一名军人。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姥爷离开了家乡,来到青海格尔木,成为一名汽车兵。
到了青海以后,由于记挂家人,姥爷开始用家书的方式与家人进行沟通,它成为那个年代最珍贵的记忆。
环境恶劣铸就铁血真男人
“智娃,你寄来的信我已经收到了,我也不识字,只好让邻居代写,家里一切都好,你在那儿照顾好自己就行,听说格尔木很冷,出门多穿点儿。”这是所有回信中最早的一封,时间是1963年5月23日。大字不识的曾外祖父做梦也不会知道他的儿子去了一个条件多么艰苦的地方,只能在脑海中勾勒一个蓝本。
事实上,1961年的青海,真正是个不毛之地:平均零下20多摄氏度的气温,天空中经常是太阳高挂却飘着鹅毛大雪,地上都是常年不化的积雪。军人们穿着厚厚的大棉裤依然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训练时,在外面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腿都冻得青迹斑斑,已经没有了知觉;吃饭时,原本热乎乎的馒头米饭一端出来就成了冰疙瘩,战士们只好舀一勺冰米饭,再进去舀一勺热菜浇在上面吃,菜也只是白菜、土豆这些,那滋味真是难以下咽。
这些艰苦的经历想必从没有在家书中出现过,因为1964年3月的一封家书中这样写道:“智娃,看见你说训练任务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家中的情况好些了,你二弟也能下地干活了……”看到这些宽慰人的字眼,姥爷在高原上的心情也就轻松了许多。
执行任务艰难险阻困境重重
姥爷的新兵训练于1964年结束,他开始为西藏地区运送物资,每一次执行任务车队都要去大半个月。最艰险的一次任务要属翻越唐古拉山,那时还没有修好道路,山路弯弯曲曲,不到四米宽的小路只允许一辆卡车慢慢通过,极其考验驾驶员的技术和经验。姥爷驾驶的是头车,天空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大雨,那样路就会更加湿滑,一不小心车就会翻下山谷。姥爷的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两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他知道,如果他不快点儿走,那么后面的车就有可能冒雨过山,那样风险实在太大了。于是,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死死地握住方向盘,这可把同车的战友吓得不轻,也不敢说话,只是用手牢牢抓住车门,用信任的目光盯着姥爷。后来车队终于在下雨前全部通过了唐古拉山,没有造成损失。“智娃,你最近一切都好吗?村里的一切手续也都办好了,过两天你媳妇就要去找你了,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我们。”这是1967年发生的故事。姥姥在这一年来到格尔木随军,被安排在部队上一个副食店当售货员。
1969年我妈妈出生了,1972年,我舅舅也出生了。这些喜悦时刻都未能与家人分享的姥爷,依旧奔波在执行任务的途中。
定居山东却依旧路漫漫
1978年,姥爷所在的汽车营被紧急调往山东省军区,从大西北高原到华北平原,姥爷一家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姥爷先是被安排在泰安,两年后部队在济南安顿下来。
到了济南,姥爷成为汽车营的营长,虽然没有了像唐古拉山那样的惊险任务,但东奔西跑这个词用在姥爷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山东、上海、江苏、湖南好几个省的奔走,开会、学习、交流的工作一点儿也没停止。
1987年,姥爷转业了,成为济南市历下区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书记。“智娃,家里安了电话了,这是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你转业了,就要好好工作,为国家出力。现在家里富裕了,你弟弟妹妹们都有了工作,我和你妈也能歇班了,如果你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大家都很想你。”1989年的信,是所有家书中的最后一封。
家书,其实是那个年代游子在外唯一的依靠。我的姥爷张学智,这个经历风霜雨雪、艰苦磨炼的陕西汉子,在家书的陪伴下,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现在科技发达了,电话、QQ等可以让你随时看到远方亲人的面容,听到远方亲人的问候。但我们不能忘记,在那艰苦的岁月中,纸笔表达的真挚情感,是最温暖人心的力量。
山东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张敏男
指导教师/田雪莲
来源《语文报·青春阅读版》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