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

老爹佝偻着腰,扭动着瘦削的屁股,叉着双腿,推着老老爹遗留下来的独轮车,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沉重的脚步,木辕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仿佛一头负重的老牛发出的呻吟。不!是在吟唱着一首古老的人生之歌。独轮车愈来愈慢,老爹的步履愈来愈迟缓。

“爹,我要下来。”“干什么?’’“我推您。”“没到时候,到时候不用你说。”独轮车继续向前滚动,继续吟唱着人生之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碾碎了悠悠岁月,碾碎了我儿时的梦,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足迹和一道深邃的辙痕。

独轮车终于挨不住了,倒下了。老爹也愈发苍老了。他须发银白,满脸皱纹,背深深地驼了下去。我却长大了。到了该我推老爹的时候了,不过我推的车,不再是独轮车,而是三轮的脚踏车了,老爹却不愿意坐。老爹说,一生推惯了车,让别人推着,心里不踏实。

我心里一阵酸楚,一阵悲哀:老爹,您已从人生的“序”走到了“跋”,已经到了坐车的时候了,推车子应是我的事了。我劝慰老爹:“您推了大半辈子的车,应该歇歇了。”“歇?”老爹苦笑着摇摇头,“除非像独轮车那样,有一天突然栽倒,再也爬不起来,老爹我就永远歇着了。”

我默默地听着,不愿再说什么,也不想再伤老爹的心。我明白老爹的心情,只是两行热泪却禁不住夺眶而出,耳畔仿佛响起了那高昂悠扬的人生之歌。此刻,我眼前又浮现出老爹的身影。他弓着腰,扭动着瘦削的屁股,迈着沉重的步履,推着独轮车,向着路的尽头走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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