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说,今天晴天,多云,有微风,自南向北吹。站在十二楼,她倚栏俯瞰,现在该是初冬了吧,太阳也出来了,今天的风却格外不安分。想着想着,她的眉头忽然紧皱了一刹那,眉宇间尽是忧伤,几乎把她清秀的容貌全掩盖住了。她的脸愈发白了,白的没有一丝血气,双唇也是白的,惨白。她紧皱的眉头倏尔又松开来,令人捉摸不透,从她目光中折射出来的,有迷惘、有绝望、有伤感,还有一丝,信念。她摸了摸自己的头,与常人不一样的是,她首先触碰到的,不是头发,是头皮,而且是粗糙不堪、满是针孔、痂块的头皮,仿佛做化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痛苦地闭上眼,一颗泪珠滚烫地落下,谁知道她是那样的心疼她的头发呢?之前,恐怕最值得她骄傲的就是她那一头乌黑浓密、秀丽亮泽的且早已及腰的长发了,她是那样爱它们、她对它们呵护备至,仿佛它们就是她的全部、是支撑她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念。在特大号病服的“衬托下”,她显得更娇弱、更憔悴。微风拂过,但却没有发丝伴随舞动,哪怕是一根。光秃秃的头顶,仿佛在诠释她的所有不安的情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柱形的长筒。她打开盖子,把里面的物体倒出,是她的头发!她最怜爱的头发!每一根长长的头发都似乎在坚守着一个信念,一个生的信念。在阳光的照耀下,亮丽的头发更是熠熠生辉,她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浑浊。她右手拳握着这一把头发,把右手举起,伸出栏杆外,拇指、松开,食指、松开,中指、松开,无名指、松开,小指、没松开。她犹豫了,一旦小指松开,它们就会落下,再随风飘荡,荡到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地方、一个不珍视它们的地方。她要放下吗?她真舍得把自己坚持许久的信念,一扫而光吗?一秒,二秒,三秒……她的右手一直没动,夹在小指和手掌之间长长垂下的发丝,是那样的脆弱,似乎一个风吹来,它们就会被卷跑。终于,在一分钟的最后一秒钟,她做出了决定。她要放弃它们,待它们落地,她的心,也跟着落地。她的心随着信念跳动,信念不存,她的心,也该静止了。小指,松开。突然,一股比微风强些许的风吹过。发丝在空中、在她的眼前飞舞,像一个个鲜活的却被存封已久的信念在激情澎湃地跳动着,节奏时而明快、时而婉转,时而急促、时而悠扬。这些发丝激烈的冲撞着她的心。风持续不断地吹,发丝便持续不断地舞动。它们体态轻盈、舞姿灵动,它们踮起脚尖,手拉着手,时而莞尔一笑,时而挥动手臂,时而扭动腰肢,活像一个个经验丰富的舞者!它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她舞了一场最唯美、最动人的华尔兹!风减弱了,最后。风停了。舞者们优雅地下场了,但信念却在她的内心冉冉升起!她哭了,但内心是喜悦和激动的。她想起了一句话:生若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她后悔,后悔竟用一撮头发,来掂量生命、信念的价值!也是这撮头发,让她明白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每个人(包括物)都可以做自己人生舞台上的主角(只要自己愿意),让生命以最辉煌的方式落幕!她决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要在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让生命开出一朵绚烂的夏花!
初三:谭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