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一起数繁星

轻轻漫步在田间小路,戴上耳机,望向远方天穹——繁星依旧点点明,云中映出圆月影。歌词再次浸入心间——

“让我们忘却金钱名利,静坐下细数满天繁星。”

印象中的你,总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那看似年代已久的摇椅上,头望天空。那时的我,便搬了条小板凳,听你细数漫天繁星,数到哪,你的故事就讲到哪。我于是希望这繁星无穷无尽,你的故事,便也会无穷无尽。坐在你的身旁,望向无垠麦浪,沉浸于星海茫茫,终究回到梦乡,便是我儿时所想,与你最美的时光。

渐渐地,繁星不如我所愿,一颗颗少了;我与你相处的时间也随即短了。每每放学回家,我总不忘看看天空——城市上的天穹大不同于乡村,它几乎没有明星,遮月的云不如轻纱,更似一个口罩,束缚住月光。学业所迫,再没法在城中止步,静心来数星。为之所叹时,我总不免想起乡下的你,是否依旧坐于那个摇椅,面前是颗颗金黄麦粒,头顶天挂繁星如此绮靡,一切正如我的回忆,只不过你的身旁少了个小小身影。

终于有了一次机会,我几乎是奔回你的小屋,只欲见见多年未面的你。你听到了门外动静,开门便迎来我的怀抱。一刹那,我猛地被震慑——你的身躯不再高大,你的眼睛不再黑亮,干瘪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宛如的眼睛一睁一闭,便有小小一滴泪珠滑落脸颊。你拍了拍我的身子,嘴角有了个向上的弧度——我也知道,我成长了,你却老了。那晚,又是一轮金圆月,繁星虽不如当年,依旧比城市多得多。我换了条大板凳,与你同坐门前。听你再讲天边皓彩,俯身摘起一根金麦,此境正是梦中来,清风令人正释怀,儿时未惜今不再,才饮米酒方畅快,杯酒促人困意来,再入梦乡于你怀。

直到那天,家中气氛异常沉重。头顶的天空被天花板遮住,我意仍未消,盼着下次再回乡细数漫天繁星。叩开家门,父亲轻轻的一句话震耳欲聋:“你的曾祖母她……走了。”

“什么?”我不安地问道,“她去哪了?不在老家了?”

无人回应,我清楚听见父亲的眼泪打在瓷地板上,宛如惊雷万丈,束束劈在我心头。

我的表情扭曲了,我说不清那是笑,还是哭,还是震惊——我们都说好了今年再一起数星星的。直到我尝试触碰你,却只碰到那冰冷的玻璃板时,我再也忍不住,抱着那一人高的棺材痛哭起来。

“老奶奶,您起来呀,我们今晚再去看星星好吗……”

她的脸没有丝毫变化。

“老奶奶,我求求您,您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依旧毫无动静。

“老奶奶……”

我终于说不出话,曾祖母曾经给我讲过的种种故事,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化作泪水冲洗着我的全身。我不停呼喊,企图唤醒沉睡着的曾祖母,直到嗓子完全哑了,泪完全干了,方才颤抖着离开了。

那晚,我依旧坐在那条板凳上,目睹星光逐渐盛,耳畔却再无你声,冷风吼得麦浪滚,摇椅痛哭惊旁人,一束星光照我身,我思那便是你魂,于天边佑我风顺,只惜星海无人问。

再无机会,陪你一起细数漫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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