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

再过不久,便又到了樱桃树结果的季节了。

仍清楚地记得,以前姥姥家还住在平房的时候,院子里有几棵不高不矮的樱桃树。我总觉得那樱桃树结的樱桃和市面上卖的味道很不一样。

那是最快乐的回忆。

曾几何时,姥姥坐在大片的蒜苗前面,辛勤地收割着,身旁是一个凹凸不平的小铁盆,里面还放了不少仍带着水珠的诱人的樱桃。在她后面,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幼稚的孩子——那便是我。我玩着玩着,嘴馋了便跑过来让姥姥喂我一颗樱桃。姥姥看我跑了过来便迅速摘下手套,用干净的手拿起一颗樱桃,只牵着樱桃的枝,轻轻甩下上面的水珠,把樱桃送进我嘴里,又轻轻拽下那段枝,扔到一边,接着又把手迅速地伸到我嘴前接樱桃核,随手扔在地上,戴上手套,弯下腰继续工作。透过塑料棚,温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在那模糊的白云前面,映出了一个个彩色的光晕。我在这阳光中好像的确吃了不少樱桃。

那是最幸福的片段。

小学时,每个暑假我都会在姥姥家度过。记得那个盛夏,我与姥姥合作摘樱桃。我摘下樱桃,轻轻地扔在脚边的草地上,姥姥则坐在那很久没坐的一个小板凳上,佝偻着背,耐心地随着我一步一步地挪着,捡起地上仍较完好的放到一个筐里,其他的则放在另一个筐里。摘下一些后,她又把小凳子放回原来那个角落,佝偻着背,拎着两筐樱桃去打水洗樱桃,我在嘴里含着个用手擦过的樱桃,枝还挂在嘴边,兴奋地跟在她后面,或者到旁边的池塘去用石头打水漂。姥姥从不介意我的胡闹。姥姥先仔细地一个一个地把完好的洗完,给我拿到炕上去吃。而另一筐,我从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也不怎么关心。那在阳光下生长的樱桃,吃到嘴里,心也是暖的。那些樱桃总是我吃的最多,而姥姥却总是眯着眼睛笑着看那吃樱桃的人。

那是最感动的往事。

最后一次吃到那香甜的樱桃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那年刚放暑假时,我骑自行车时不小心摔伤了腿,没能像往常一样,在姥姥家度过整个暑假。也许是因为姥姥打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去,她知道了我受伤的消息,不久后,表姐便从老家带来了一大箱樱桃。我马上拆开,拿出一颗,没等洗净,用手摩挲几下便塞到嘴里。这就是姥姥的樱桃的味道。这就是夏天的味道。疼痛也在这樱桃味弥漫的夏天渐渐消逝。那些日子里,时时会想起她的爱,仅仅面对这些回忆,也会感到很温暖。我一直想念着她,我想她也是一直牵挂着我吧。一切遥远的隔阂都闪烁即逝,继而被温暖的阳光所掩盖。

那是最美的遐思。

姥姥告诉我那几棵樱桃树的年龄比我还要大,我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都是姥姥讲给我的。那个伴随我长大的村子已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它们遮挡住所有阳光,不禁让我的心也感到无比寒冷,那些樱桃树也将会永远地植根于我的记忆中了。

姥姥在我的心中也种下了樱桃树,它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健硕的根紧紧地盘住了我的心灵,就像姥姥那双龟裂的手,那双刻满了辛勤的皱纹的手,维护着我。那香甜的果实,就像姥姥那佝偻的背影深深映在我心中。

又到了樱桃树结果的夏天,那从前的一幕幕又开始在脑海中飞速闪动:

樱香轻拂面,回首忆旧颜,当年笑语仍依恋,惟留芬芳念。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