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是信佛的,她常常做一些善事,但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少有提及。直到有一天,她晚上念完佛后,问我明天要不要同她到江的另一边去。我一口答应,心想着外婆又要去拜佛。
江的另一边和此边不尽相同。一望是平原,只有两座孤伶伶的山遥相呼应。碧绿的稻田和山上苍郁的树木和成绿色,小镇离江尚有一段距离,就没有屋舍的灰白。我只知道旭日从那升起,和冒起的炊烟相映。温柔的细线将江水镀上一层金,晃着眼睛。有些老人就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看那边的日出。等到太阳完全露出,才长长的吐上一口烟子。
早船很赶,我和外婆早早地就来到渡口,随行的还有她的两位朋友,一位年纪稍小,一位已上了八十。这时渡口已有不少人,但太阳未出,大家挤在船舱。听得一人吆喝一声:“开船喽。”
船便行了,“嘟,嘟,嘟”的声音欢得像布谷鸟啼。
岸边有许多摩托车和摩托车手,见到人就问:“去哪?”外婆反问道:“到水泥路要多少?”司机看了他同伴一眼,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就说:“五块钱吧。” 外婆不乐意了,年纪稍小的那个婆婆说:“这么近,反正你们等会都要开上去,四块钱嘛。”两个摩托车司机已上车,往上开走。外婆没理他,打算徒步去,走了会,司机又掉转回来,叹口气:“四块就四块。”
摩托车赶到一条泥路后再难前进。司机一边舐着食指给我们找钱,边念叨:“如果没有一块钱就算了。”然而他终于在自己钱包里找到了一块,脸上也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山路不同于一般的田间小路,它宽而阔,泥土被刨松,正是一条待修的盘山公路。只因前些天的大雨冲得有些泥泞,双脚愈走愈重,却是黏上了土。我问这些长辈,这两座山为何这么像。年长的说:“这座山叫大叶间,那座山叫小叶间。”年长的停下来,气呼呼的辩驳道:“这座山叫小叶间,那座山才叫大叶间。”年小的想了想:“可能我记错了。”他们未解释山为何这么像,以及山名的出处,作为晚辈也不好意思再问。大抵它们天生便这么像;名字也可能因为以前有个人说它们名为如此,代代相传,人们也就知其名而不知其名所来处吧。
抵达山顶时,一览山下有一股舒畅之感,可能是平原和江流造就的。
这里的寺庙并不宏伟,砖瓦也不辉煌。寺前寺后种着李子等果树,还有蔬菜,弥勒佛小屋旁的柱子上还绕着瓜藤。可能节日未至,山寺冷冷清清的,主事的也是一位婆婆。
只听她们寒暄一阵,主事将我们请进“大殿”。她们还一一跪佛,每跪一佛,主事便敲一次磬。这磬音竟和这寺庙完全不匹配,它洗涤凡尘,空灵至性,如诗中言道:“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也许这寺庙古朴自然,并不是完全不匹配。
这时外婆从身上拿出一个被揉皱的塑料袋,里面是红票子,轻轻放在案上。主事没有诧异,默默地收下,拿出一个泛黄的簿子,在上面记录下某某人多少钱,多少功德。
外婆说:“这是我们三家捐的两千多块钱,虽然不多,却算是点心意。”
主事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她夸赞我们有善心,高兴地说道:“将来这条公路修好了,一定要给你们刻一个碑来作谢。”
外婆不置可否,笑着说要赶九点钟的船,去晚就只能坐十二点的那班了。大家就这样急冲冲地下了山,临走时主事还送了她们三人各两瓶净水,说是供过佛主的,对身体好得很。疾行了十几分钟,终于赶上九点的船。令我颇有收获的是沾了她们的光,竟也被称作有善心。这时太阳早已出来,温柔的细线将江水镀上一层金,晃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