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又怎样?你管得着吗?”王杨说完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家门,只留下了重重的摔门声,还有他那决绝的背影。城市的夜幕即将降临,明亮的灯光,吵杂的车辆声,这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渐渐地,他停下奔跑的脚步,蹲下抱头痛哭。“好,你小子等着,明天我就上你家去家访去!”班主任老刘的话尤萦绕在耳旁。王杨本以为老刘只是被他气到才说的狐假虎威的话来吓他而已,没想到今天他真的来了。老刘骑着他那台一骑就吱吱作响,还总是掉链子的老自行车穿梭在巷子之间,最终停在一栋楼前,只见那单元门上挂着一层破布,时不时地在风中起舞,门下的大洞被一块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砖勉强搪塞着。将自行车熟练的锁了起来,摆在了一楼那户人家的窗前。“一单元101,应该就是这了吧。”拿下眼镜,大口的吹了口气,紧接着用衣服袖擦了擦,又吹了一口,又擦了擦。最后戴上,伸出了那略显沧桑的手,在铁门上轻轻地敲了敲,见没有回应,清了清嗓子说到:“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还是没有回应。抬头看了看门牌号:“一单元101,对呀没错呀。”正以为他将无功而返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一转身,一个女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双耳和鼻尖都已冻得通红,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篮子里有一小柳韭菜,还有四五个鸡蛋。“哦,请问这是王杨的家吗?”听到这,女人脸色稍微有些凝重,但这凝重转瞬即逝,“对,我是王杨的妈妈。您是?”“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您叫我小刘就行。今天,来找您聊聊他的学习。”“怎么了?他在学校表现得不好吗?”这时,女人表现得就有些激动了。“说来话长,要不进屋咱们细聊?”“哦哦,好,快进屋。”放下菜篮子,轻轻地将门打开。“我呀,刚从市场回来,见这韭菜很新鲜,价格也正好,想着我家杨杨最爱吃韭菜盒子,我就买回来给他做。”“你看我这么早就来了,打扰您了,要不您一边做饭,我一边跟您说?”“您坐,快坐。”“哦哦哦,好好。”巡视了一周,屋里只有一张窄窄的桌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桌腿底下垫着纸壳,还有几盆绿植,长得很茂盛,被照料得很好。还有一个物件,就是他现在坐着的木质沙发,表面被一块干净却退了色的台布盖着,坐起来极不舒服。“您见笑了。”女人尴尬的笑了,“我家的那个人自从十年前出海就再也没回来了,那时杨杨才五岁,我一个女人,从他走后,辞去了厂里的工作,白天将杨杨送去学校后,就帮别人发传单,老板可怜我,允许我在孩子的学校附近发。这样,我就可以接送孩子上下学。现在,孩子大了,我找了一份在饭店的工作,待遇还不错,勉强能支撑着这个家。”“哦,那您也挺不容易的。要是王杨能够体谅你就好了。他在学校顶撞老师,和同学大家斗殴,叛逆的很。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的,那您看看,您能不能管管他。”“哦,这样啊...”女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惆怅,“我会试试的。”“根据他的情况,我想他应该是因为他父亲的离开缺少父爱才变得叛逆的吧?!不管怎样,一定要好好开导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知道了。”“嗯,既然这样,我就走了。”“哎,那我送你。”“不用了,您留步吧,外面怪冷的,您还穿这么少。”“好,那您慢点!”老刘解了车锁,登着车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了女人的眼里。这突然到来的“热闹”,打破了六年来的沉寂,然而,现在留下的,还是冰冷,一如既往地冰冷。阴暗的屋子里,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十指相扣,眼角的泪已经风干,但依稀可见那泪痕。她抬起头,才发现天已晚,孩子早该回,却没见到。她不禁紧张起来,在屋子里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好久,她冲出屋子,现在萧瑟的巷口,等待着,等待着。终于,她盼到了牵挂已久的身影,快步跑上前去,“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快进屋。快,冻坏了吧?”没有声音回复。灯下的两个身影,很暗,他们似乎争吵了起来,没错,这个男生似乎很生气,这个女人似乎很伤心。突然,伴随着一声“杨杨”,这个男生将门猛的一摔,转身便冲出了家门。这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杨杨,杨杨……”这个男生跑到了一个港口朝着漆黑的天空喊到:“爸,你在哪?你也觉得我叛逆对不对,对不对?”他痴痴地坐在港口,父亲出海的那一天与他们离别的那一幕,一遍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父亲那粗糙的双手,苍老的容颜,都是那么的清晰的刻在他的脑子里。突然,他看到了父亲,父亲穿着大衣,站在港口朝着他挥手告别,转身就离开了他,他哭喊着说“爸,别走”,可爸爸毅然决然的走了,完全不在乎他哭喊的已经沙哑的嗓子,不在乎他的祈求有多么强烈,父亲走了,没有转过身,留下了他的背影。“妈,”他一把抱住了他的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这么辛苦。”“孩子,你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要活出个样子来给他看看,那样他才能放心,对吧?”“嗯!”昏黄的路灯下,有着两个影子,一高一矮,他们的手紧紧牵着,哪怕风刮的很猛,可他们的手确是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