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等待

那扇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也没有人去开。斑斑驳驳的铁锈犹如沉沉的雾霭,空气中的水汽仿佛随时都可以毫不费力在它身上留下几道伤痕。因为没有人去开过,所以谁都不知道它通往何方,尽头是狭隘的庭院还是残破的废墟,是漫天茫茫的风雪还是满目疮痍的暗漠?

群雁飞过那扇门上藏蓝色的苍穹,带走游子望断秋水的目光;缠绵的虫声四季不断地如丝般萦绕在门的四周,竭力使原本死气沉沉的它略显一些生机。

这扇门很高,人以45°角望着黄昏时的苍穹,恍恍惚惚,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暗青色的门的颜色,透明却略微生冷,却如同一道隐约却又不可阻挡的屏障阻碍着视线。因着这阻碍,你便放弃了你的探索,你叹气,长袖翩翩,留下你身后那座依然俨然存在的那座孤独的门。也是因着你的离去,显得更加孤寂。

就是因为它太过凄冷,太过神秘,它可能就这么待上百年、千年、万年、抑或是等到它灰飞烟灭,等到它苍老的支架再也不能经受风霜的腐蚀,等到锐利的锋芒被时光琐碎地抚慰地平了,甚至等到暗绿色的妖魇一般的锈成为了它身上唯一的颜色。

它始终以最孤傲的等待的姿势立在那苍原中,渺小而又醒目。渺小是因为它的孤寂的光芒,醒目是它的倔强的等待。千年万年,也只是时光中碎碎洒满一地的暗影,光与影交错,穿梭的是匆忙的四季。风吹起了飘飞在空气中淡淡的丝缕,又一个春秋过去,那么,下一个四季,还是在漫长的等待以及昏昏欲睡的感念中混混沌沌地这样过去么?可是门不怕,它至始至终轻轻对寂寞的自己说,它说,等待。

绯红的霞光无限壮丽地渲染了大片的天空,宽阔到使你感觉到你的异常渺小甚至与那几从杂草无异。门感到时光以一种恢宏的口吻和且行且徐的速度,掠过条条明暗相间且被深深镌刻着的生命线压迫过来,用不容否定的语气,对它宣布着向死而生的意义。谁都明白。

终于有一天,门厌倦了。即使忍耐是神赐予的多么不易得且该去弥久珍存的福祉。门望着那些被暗红色的绯影拉得无限长的岁月的倒影,它没有告诉任何人,它已经厌倦了这种卑微的漫长的等待。这仿佛是个嘲讽。它甚至没有心。它知道,这是它宿命的背负。但当它尝试去承受自己比喻的命运的沉沉重量,却发现,重量,也不过是风轻轻为它扬起的细絮般。当身上原本足够神圣的借口都变得如此地微不足道,门终于绝望了,生命最终还是恢复了颠沛忙碌的本态,当所有的坚强都在一个虚假的理由前面泯灭的时候,等待早已成为了不紧不慢的颓废的毫无意义却极度奢侈的消耗。

门,被它深深热爱着的绝望轰然扔入了时光的奔流,永不止息地,看着一张张面容一季季轮回渐次流逝,以及它被窒息的等待。

你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又是浩渺的苍原,又是另一扇门,又是一场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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