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一方

未若有一阵风,我希望它淡若晨岚;若有一场雨,我希望它轻若尘埃;若有一段距离,我希望它带点蛊惑,让我凝神于风过后,沉醉于雨停时;我还希望它带点神奇,不让我靠近,这样,回首之时,那佳人,还在水中央……

犹记得诗经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熹微初露,清凉的河畔委婉的歌声飘来,依稀的晨光里,梦踏着水波而来,又以芦苇为桨,随着花香而去。这一来一去,像是音乐的断章,虽不曾亲手触碰那音符,却也萦绕成单纯的快乐,久不能忘。

动情于牛郎织女的传说,更醉心于秦观的《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隔银河眺望,这样“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爱似比耳鬓厮磨来得委婉而伤感,却恒久不变。与其把泪泼墨成画,不如守护这距离,地平线因在远处永远走不近而生发诱惑,生发想象,和无穷的期盼与追求。

西湖山水之间,聪慧如琴操,她不曾相守,可他也不曾承诺,一颗本系于烟波画舫中的芳心,就这样皈依了玲珑山的青灯古佛。若干年后,东坡踏上玲珑山的小径,却只见孤冢一座,骤然间她与他的距离成了阴与阳,生与死。而他纪念这距离,因为从相遇到相知都是淡淡的回味,虽如春梦了无痕,却也招得相思泪,在他心里,琴操依旧,眼前飘飞的依旧是如丝的细雨在为落花吟千年的情话……因有距离,伊人美丽如昨,晨曦之中,花神般绰约。

班婕妤被赵氏姐妹排挤,失去刘骜,失去所有快乐,最终只有独自作团扇诗,心如死灰,再无波澜,若可守住这距离,又何必发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呢?一曲《凤求凰》,一场山盟海誓的爱情,而司马相如还是愧对文君一片深情,若可守住这距离,又何必写下“怨君不能共白头”的悔悟呢?贾宝玉珍爱女性,因为她们是“仙葩”,是“美玉”,所以从不亵渎,只是默默关爱,把她们奉为水,奉为珍珠,奉为天地间最钟灵毓秀之物,故事中才多了些眼泪,距离里才少了些遗憾。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沐浴着风中的湿气,牵着花香,摇着小桨,既而是美丽的想象。想把这幽静永存,那么,就默默地遥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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