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的天篷,深蓝的墙面,灰褐的招牌,紫罗兰的天幕,黑色的街区惟有那比空中星子还光亮的路灯下,充斥着无尽的衣香鬓影,绿酒红灯。远远的,暗色街道的尽头还有模糊的人影向夜晚露天咖啡座走来。
一百年后的此刻,我静静地注视着这世间繁华与清冷两种不同笔调在一块画布上完美地融合。寒夜里忙碌的露天咖啡座,以突兀却又融洽之姿立于城市街头,仿佛寂寞中的慰藉。耳畔隐约传来慵懒的萨克斯风,在沉默的颜料间,我分明看到缺耳的凡高,叼着支沧桑的木烟斗,清烟袅袅中,一双愁苦却喜悦的蓝眼睛微眯起来,盈盈之光从眼眸流泻到画笔上,那深情地,潇洒地,酣畅淋漓地挥动,塑就了不朽的色彩。
直至今日,我仍为凡高那颗狂热于梦想的心而颤动着。
这个世界就是人类的画布。人们将它镶以宝石,铺以锦绣,缀以芳菲。倾其种种,人们沉溺其中,乐此不疲。
而鲁迅就像这华丽幕布上唯一黑色的一笔。虽小却难以忽视。在那个混沌的年代,鲁迅着一身灰黑长衫,含着支纸烟,默默地注视人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在他的笔墨下,垂老女人那“伟大如石像,然而已经荒废的,颓败的身躯全面都颤动了”,秋夜里枣树枝“铁似地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地鬼眨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在他的诗歌里,有“大家去谒灵,强盗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有“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惊心”。我看着鲁迅,仿佛看到一个黑色的觉醒,他以黑色的深刻唤醒愚钝的人民,他以黑色的幽默讽刺国民党的腐败。在这个耽于幻想的世间,鲁迅是清醒的存在。
话以至此,我所见的每一种色彩,都是一个非凡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