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旭日光熙宣泄在金色沙滩上,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抛物线,落日的黄昏下,在大海即将吞没“咸鸭蛋”的航海视线里,一道坚挺的身影处于其中,眺眼望去,仿佛一幅上好的水墨画在画者手中挥然而成。
岁月在老人的脸上划下一刀刀深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面颊随着年龄的增长,显得格外瘦骨嶙峋。深凹的眼眸中,布满了只有沧桑后才有的平静波澜,本就没有几根的头发还被人生谱写成白发苍苍。原本就不太壮实的身体,这几年因为思念而显得愈发瘦弱,瘦小的身子在海天中仿佛一颗斑驳的蒲公英。我怎么能说————这就是我外婆。
望着那每天坐在礁石上坚定不移的背影,一股心酸的涩意从我心头涌起,我知道,外婆————她是在等着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姨妈。
外婆出生于民国时期,那时的陈家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外婆还十分幼小的时候,家里被劳动人民斗地主斗垮了,当时的陈家一贫如洗,过去的辉煌光鲜一去不复,本是千金小姐的外婆身份一落千丈。十几岁她就嫁给了我的外公,新婚的晚上,只有两只红色的蜡烛照耀着这个穷苦的家。
外婆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我的母亲排行最小————她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原本母亲是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结局的改变是姨妈的离开,还有外婆咬牙的坚忍。
那一年家里穷途四壁,外婆诞下了家里第四个孩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由于是女婴,再加上家里实在供养不起,她被送给了一对苦于一直没有孩子的老夫妻。在当时的年代,谁不想赚大钱?当时很多人到台湾发展,那天,老夫妻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离开故乡到了遥远的台湾,从此后音信全无。
没多久,外婆有了我的母亲,面对外公说打掉孩子的话,她默默流着泪:“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再失去一个,我承受不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希望就这样扼杀了自己的亲骨肉?就这样,我的母亲降临了。
从此后的每天,人们都会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大海边,静静望着海的对面,清风吹过,带走一片剪不断的思念。
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她说:外婆看的是家。
海风从对岸扑面而来,带着专属于它的味道调皮的穿过微拢的衣袖,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我已到了外婆的身旁,身后的沙滩上弥漫着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将灰色大衣披到外婆肩上,我劝她:“起风了,回家吧”
她呆呆望着对面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不错变过的海岸,笑的格外慈祥:“孩子,你要记得,海的对岸........是家!。”
是啊,海的对岸是家,我的亲人你可知道,有人日日坐在海的对岸张望你的气息。我的亲人你可知道,每年的除夕家里总是摆着一只空碗。我的亲人你可知道,远方的亲人在盼望着你回家。
1997年香港回归,外婆高兴得像个孩子,她问我:台湾什么时候回归?我说:快了,快了!
我知道,这是她的梦想,她一直想去那里看看,看看那个她的孩子生活过地方,即使,这辈子都不能再相见。
像我们这般两岸相隔不能团圆的家还有很多很多,当初离家的亲人突然就音信全无,留下的,是家人无尽的担心彷徨。随着香港的回归,我相信,台湾重回中国的怀抱也时日可待,那么些年的期望,那么些年的等待,那么些年的思念。终将在我们与家人团聚的那一刻,蜕变成心甘情愿。
外婆的梦想又何尝不是我的,即使我们找不到已经失散将近半个世纪的亲人,只要中国的国土一天不曾完整,和平统一的政策一天没有完成,国家领土和主权完整一天没有实现,中国就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