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收到辉从乡下寄来的一封信函。信中除了开头和结尾处的祝福和问候语,其他全是辉这几年在乡下种田的故事,字里行间洋溢着收获的辛勤和喜悦,让人唏嘘不已。
辉出生在城里。但他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儿女。中学时候,他们背着书包来到城里,终于站下脚跟,之后一起读大学。毕业后,他们便在县城安了家。在教书的日子里,他们一起把辉接到这个世上。从小辉就和父亲学文和母亲学画。辉在25岁的时候,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和画家了,辉的作品经常在市报上发表。却不知为什么,5年前,辉突然决定回乡下种田。在乡下,辉还有健壮的祖父。辉的祖父,一位心胸豁达的老人,额头横着几道深深的沟壑。当年他把儿子送到城里,如今又把孙子迎回农村。儿子走的时候,他说他是只鸟儿,需要寻找更大的天空,孙子回来时,他说他是枚树叶,叶子终归是要归根的。
5年前,我极欣赏辉的文才,经常登门拜访他。我们无话不说,促膝而谈,很快成为知己。辉很健谈,而且思路敏捷,观点新锐,对写文章常有独到的见解。辉和我谈论写作心得,开始,能一气说上一天一夜,他不住嘴,我不眨眼,我们就这样抱膝坐在床头,一坐就是一夜。后来随着我登门次数的增多,辉的见解却越来越少了,有时竟搔首半天,才吐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再后来,辉突然决定弃笔从耕。
他说他文章的底蕴好象总停留在低空,再也无法上升,他说他突然感到知识的匮乏,他还说他的生命原本来自农村,至今还泛着土腥味,他说他要回到乡下去,去寻找生命中的自我。
去的时候,辉没有和我告别。
大约是一年后的一天,我顺道去乡下看了他,他正和祖父在田间耕作。他白净的脸庞已变成了古铜色,瘦弱的胳臂也长出了结实的肌肉。他见了我,哈哈一笑,一手拍在我的肩上,把我拍了一个趔趄。我吃惊他手上的力道,竟有一股子牛劲。
辉说,放下笔拿起锄头,那感觉少了些漂浮,多了些沉重,少了些虚幻,多了些真实。捻动一粒粒种子,和罗列一些文字没什么区别,苗子出来了,一行行,一列列的,排的整整齐齐,怎么看都象一篇铅字文。
他还说,种文章就和种庄稼一样,有耕耘时的辛勤,也有等待时的翘首期盼,我以前没有体味出,在乡下,我找到了自己,不知怎的,一拿起锄头,我就觉得自己成了这土壤中的一粒种子……
他这些话很深深地埋在我的脑海里,常常在梦里泛上来,犁一般铧动着我的思绪。
一晃数年过去了,突然接到他的来信,自然心情很愉悦。晚上,我在床头灯柔和的光影下,一遍遍细读他的来信,不觉间,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久久弥漫在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