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托着下巴,撑在阳台上,望着落日余辉,和在空中兀自盘旋的鸟儿,不禁心头一酸,却也感到欣慰。我曾经是一个孤独的爱鸟人,说爱鸟,不如说是锢禁鸟吧!可也是那只鸟儿带走了我的孤独,给我留下了真理!
那年我才七岁,住在楠溪江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里。村落北面靠山,爷爷每天上小砍柴,直到傍晚才看见他拖着那条被夕阳拉长了的影子,挑着柴,弓着腰的苍老身躯回来。大地红红的,也泛着黄,我一个人站在门口,不断地用手指抠着有点历史悠久的木门,看着爷爷回来。
爷爷吃力的抬起头,看到了我,像一个孩子似的对我笑笑,提了把劲向我疾步走来。我赶紧打开门,想让挑着柴的爷爷进屋放下重担,爷爷还未放下担,便笑着对我说:“娃儿,看爷爷今天给你带舍来儿”说罢“哎”的一声卸下担。用手从兜里摸出一个毛绒绒的“球”来。我好奇的探了探脑袋,用手从爷爷那铺满老茧的手中接过“球”。细细一看,哟!是只小山雀,霎那间,我又惊又喜,激动得“嗷嗷”地叫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之前捡来的鸟笼里,挂在北窗。我转过身,分明看见有泪光在爷爷眼眶里转着,转着,但没有流下来!
每天清晨,我一起床尚未穿好衣服便奔去看“球”,打量它,它对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伙伴。听它与那些在树稍上的鸟儿一齐鸣唱,时间长了,我渐渐发觉,在它的歌中没有那些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歌声里的那种欢乐,而是一种淡淡的却又略带凝重的悲哀,忧愁与痛苦的鸣叫声。仿佛是一位受了冤的弱女子在泣诉,我像是明白了什么……
一天大早,总有些鸟儿在笼子边打转,它一反常态,欢乐地鸣叫着,周围的鸟儿也应合着,我只感到鼻头一酸,没有去看它。
夕阳西下,大地被一层黄晕的光笼罩着。我看见那个身影在向我走来,显的十分吃力,我跑去帮他在后面一起撑起担子,爷爷欣慰的点了点头。
鸟儿在笼中扑扇着双翼。它一日比一日的瘦削下去,羽毛也凌乱了。我望着它呆呆地出神,爷爷走进来,摸摸我的头说:“它太孤独了,想家了。”我知道爷爷想让我放了它。我仍然呆呆的坐着想:“为什么,为什么它不开心?这里无忧无虑,丰衣足食,它为什么不快乐?”
我望着它,又向大山望去。
我想通了……
又是一个日落,我提着它的笼子,它在笼里又蹦又跳,我浅浅地笑了。
我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敲着插稍。
血红的光辉洒满大地,我拔开插稍,鸟儿却愣了,但随及直冲云霄,它歪歪斜斜地扎入云层里,发出一阵欢鸣:它自由了!它不孤单了!我突然觉得在我那个死寂的乡下一切都活了,它刚刚的鸣叫犹如有人在金杯中捣碎珍珠似的。
我望着它远去的身影,一颗泪珠与爷爷那浑浊的泪珠一起摔碎在柔软的泥土里——爷爷站在我身后。
那个红色的傍晚,我与爷爷一起把柴挑回了家,我感到把幸福也挑回了家……
鸟儿在那个傍晚飞走了。它带走了我的孤独,留下了给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