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她时，她手上拿了本厚厚的书，正安静地坐在墙角认真阅读。她因为营养不良而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褐斑，有点像芝麻，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扭开头。

班里的座位数不多，大家挑完座位后就只剩一个空位，许是因为她的土气，班里没人愿意与她坐，姗姗来迟的我只能一脸不情愿地与她成为了同桌。

夏日炎炎，在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几乎是隔个四五天才洗一次澡，尽管白天活动少，但也耐不住时间长，自然一身汗臭。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也有些过于顽劣，明知道味道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还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向别人抱怨哪传来的一股味道。

虽然我每次抱怨都刻意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她听到，但说的多了，众口相传，最后这些话终是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我以为她会站起身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但她没有。她只是抬起头，用她黝黑干净的双眸望向我，嘴唇微抿，神情依旧如往常般平淡。只是一眼，她便又低下头去认真地看书。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我那时只觉得一腔热血涌了上来，这么尴尬的时候居然还装不在乎，你装给谁看啊！于是，我一把夺过她桌上的书本，随手扔到一旁，张嘴尖利地讥讽说：“那句话是我说的，我本来就没说错，你敢说你身上没有一股臭味！”我的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站起身，绕过我，弯腰捡起被我随手抛在地上的书本，回到座位上又继续看了起来。

后来，我依稀记得那时的我被她的举动怔住了，只是讷讷地坐下，一场闹剧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傍晚，班主任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叫我去办公室谈了很久。此后我再也没找过她麻烦。

班主任那天其实没有批评我，只是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她的事，比如她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又嫁了一个男人，她的继父也是二婚，有个读大学的儿子，大学学费贵，为了给他儿子筹钱，她的继父因此对她十分抠。她不经常洗澡也是因为继父认为应该省下些水费电费好给远方的儿子多汇些生活费。知道这些的我对她只剩下同情，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她真的很可怜。

放假那天，我拉住了她，轻轻向她道了一句对不起。

我问她：“你恨不恨你的继父啊？”

她微微扬起唇角：“我没有恨过他，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的儿子，毕竟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那一刻，阳光洒在她恬淡的面庞上，我看到她的眸子中熠熠生辉。

作者系浙江省绍兴市马山中学学生傅海燕，指导教师/屠美霞

来源：语文报六年级版201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