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城的一角住着一个老妇人，大家都唤她海棠，小些的就叫她海棠奶奶。

这海棠奶奶院子前种着满满的海棠，娇艳而飘香，海棠奶奶靠织布为生，卖布有时也卖花。大家普遍的不怎么给予她关注。

一天，我在她院子里摘海棠花玩，不知怎的，就听起她讲她的故事了。

她原先是有三个孩子的，发大水那年死了一个，留下了一对兄妹。

孩子渐渐大了，老两口都是土生的小城里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走自己的老路，他俩把哥哥送到城里念书。“转眼三十年过去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安详而和美的神色，“我的儿子在大城里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女儿也从小城的一所大学毕业。”

突然，海棠奶奶不再笑了，一阵风吹来，我手中的海棠花儿翻过瓣儿去，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后来，我的丈夫得了绝症。”她平淡地说。“医生要一万块钱才给治疗。”

一万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海棠奶奶啊，她哪有这么多钱呢。

我本觉得怜悯，想安慰那个老人几句，可看到她故作平静的脸，我便说不出话来。

情急的老人向在大城里的儿子求助，为了救父亲，女儿也搬到了城里打工。

可儿子的厂里正在裁员，人心惶惶，手中也没有余钱。

老人无奈，眼看老伴生命垂危，她坐上了平生第一次火车，来到了这个繁华的城市。不料儿子和女儿竟都无能为力，还对她爱理不理，怒从悲来，与他们断绝了关系。“我真悔啊，一怒之下，竟做出了那样的事！”海棠奶奶把手耷拉上椅子扶手，声音有点颤抖。她努力吸了一下鼻子，晃了晃头。

她接着对我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背过背去，哑哑地说：“你走吧，海棠花，你若喜欢，也一并带走吧。”

她不再看我，夕阳斜打在她瘦小的身躯上，身影显得有点颤抖。

我便回去了。

海棠花谢了，转年还会再开。卖豆腐的依旧拉着一辆小车叫卖，孩子依旧爱偷控邻居家的地瓜，蝴蝶依旧在墙头飞来飞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海棠奶奶依旧织着布，卖着布，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天。

传言说，海棠奶奶的一双儿女回来了，我是不信的，但我还是去了。是真的回来了，男的女的都像他们的母亲一样饱经沧桑。当我问他们时，男的什么也没说。

于是那个姑娘发话了，她的声音像一个年迈的老妪：“是啊，我们怎么回来了呢。这儿是我们的家，母亲是我们的母亲。就算她再怎么待我们，也终是生我养我的母亲。父亲，他不在了，母亲就只有我们了。”

她停了一下，又说：“小时候，是母亲陪着我们，现在，母亲老了，该是我们伴着母亲了。”突然，她不说话了，长长的睫毛是干的，只是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在阳光下微微闪亮。

这一年，海棠花谢了，海棠奶奶也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她的儿女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像当年他们来时一样，眼眶微红。

又一年，海棠开了，小城里又热闹了起来。

作者是上海市新中初级中学学生，指导教师／姚婧媛

作者：袁智阳

文章来源于：《语文报》初二版201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