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梦里的乡野，来自书中。“书中的乡野，有泥土的微腥与青草的芬芳。”在读这样的字句的时候，我已是一翅立于草叶上的白蝶。清莹的露珠儿浸润我干蔫的翅膀，我可以看到正在一株麦苗上小憩的飞虫，听见土地里不知名的生灵疏松泥土的声响，鼻间、心间溢满清新的沃土气息，夹着一丝甜草香，迷醉我的心房……

书中的乡野，有灿若晨星的小花。一团团，一簇簇，一滩滩，色彩各异。在没有人力干扰的情况下，它们衍生出只有大自然才懂得欣赏的态势。而且，我从未见过相融如此和谐的光谱，你找不到一丁点违和之处。我真想成为一朵野花，参加春日狂欢。

可是梦久了，就索然无味了。今天，来到郊外，我发现了另一个乡野。

我嗅到了，我嗅到羊羔的乳味，那里有两只新生的羊羔，蜷在母羊肚皮底下。母羊往日的眸子，呆呆木木；而今，竟露出慈爱的眼神。我嗅到麦野之上，空气的清新。一只小跳蛛，懵懵懂懂就蹦到麦叶尖上，随着麦叶的起伏，开始了生命中的第一次思索……

我的嗅觉，终于穿透了人烟。

我望见了。我望见麦子，青青的，广阔得要把人淹没。清一色的绿，只有浓淡，没有清浊，没有瑕疵，尽是绿色。这时我便怀疑起花海是否太杂了些，然而，满目的绿色使我回想不起花的颜色。我又怀疑起“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来，因为这绿仿佛有无穷的魔力，不停延伸、生长，仿佛太平洋里也全是食麦动物了。

我 的 视线，终于穿透砖墙。

这一刻，站立、冥想，始觉自己该脱下花衣，站立成树，站成乡野里最挺拔的一棵。

我才猛然发觉，梦里的乡野，从来就来自眼前。

作者：李蓁

文章来源于：《语文报》初一版201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