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可以做学问的人,不仅因为没有那样的智慧,更没有那样的恒心。但尽管如此,并不妨碍我经常读书。

读书,缘于懒散的个性以及好奇的驱使。

不用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用刻意去讲究所谓的素面朝天。早上起来,只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怎么别扭,就可以在吃饱了喝足了以后找个地方,或躺着或坐着,姿势不论,心情不限,随意拿起一本书,书里有文字即可,间或有画面更好。

读书,能打发我许多不愿动弹的时光。

别把我想成是一个天然爱读书的人,较之于读书,我更喜欢沉溺在睡眠里。

我不知道自己何以有那么多的闲暇可以随我挥霍于那死亡一般的不知不觉里。是的,当我实在感觉无聊的时候,我便选择睡眠。这种类似于死亡的过程,让我在每一次苏醒时都能庆幸自己依然活得好好的。

有家、有床、有书。

家,让我不用担心外界的风风雨雨;床,让我能随意舒展四肢进入或甜蜜或凄惨或平凡或奇异的不同于现实经历的短暂“人生”;而书,则使我对这个世界有了许多不同的认识,使我能够一次又一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瞰世界,坦然的面对生死轮回。睡眠,没有改变什么,除了时光飞逝。是的,在朱自清般的咏叹中,那么多美好的时光默然向我们道别,一滴水似的消逝在时间的海洋里。

既然睡眠非同于死亡,那么我必然会醒。于是,又必然得在无聊中继续打发我的闲暇。

于是,无数的无聊光阴里,我只得拿起一本视线里捕捉得到的书籍来读。我不能经常性地被邀约于幽暗的舞厅翩然起舞,不能被邀约于漫无目的的逛街购物既恨身材又恨钱财,不能被邀约于或侃侃而谈或缄默不语的晚饭咀嚼生活……而除了这些,我竟然不知道在厌倦了电影电视之后,用什么来打发剩余的闲暇。

所以,我就这样地被迫着去读了一些书。

在无数懒洋洋的午后晨昏,我枕着极其柔软的靠垫,开始漫无目标的阅读。读得走马观花,读得囫囵吞枣。很多书籍里的文字,犹如每日滑过车窗的景物迎面而来倏忽而去,没有留下点滴的兴趣;又如我偶尔在南京东路步行街一处楼上咖啡馆里临窗而坐时看到的左左右右出入的路人,大多被我的眼睛行了一个注目礼之后,隐没在窗框之外了。

当然,也有例外。

是的,就在我眼睛又要疲倦的时候,忽然会被一种叫做“揪心”的感觉抓住乃至吞没,于是,思维被挤压在一个由浅入深的甬道里,而一旦穿越那个冗长的甬道,思想就如被长时间困扰而突然又被放飞的小鸟,惊怵于天空的明亮和广远,竟不知道向哪里飞,要飞多远飞多久……

于是就索性歇在某一处,回忆刚刚开始接触语言文字的时候,曾经怎样孜孜不倦地抄录,怎样冥思苦想地沉浸,怎样洋洋洒洒地流泻。而现在,居然不能对所有的文字都满怀热情,却仿若一个麻木的旅人,敷衍多于触动。于是太多的文字,让我看不下去,随即,将书扔到一边,昏昏沉沉索然无味地睡过去了。

但是在某一刻,就这样突然被惊醒,被放飞。

放飞在岁月的上空,放飞在人流如潮的尘世里。想来,岁月就在不知不觉里飞逝,想来,读人总是比读书更不易。

是的,读人是何等的艰难。

书,既不嫌弃我的愚笨,也不责备我的懒散,更不嘲蔑我的无定,它总是那么谦逊那么慈悲那么宽容我。它坚定地站在原处守候我的归来,就像守候脱缰野马般驰骋岁月马蹄留香、流云般萍踪无定丝缕无影的灵魂。书,在每一个被孤立的晨昏里抚慰着我,在每一个慵懒的午后里陪伴着我,直至我从未知的梦中醒来。

有书读的日子,我的许多无聊时光不再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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