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踏月寻李白
  飞天舞
  对于敦煌来说,飞天从来就不是梦想。在这个空气般希薄的世界中,地心的引力也从来不是束缚人们想像能力的恒古定律。你想歌、想舞、想飞么?那就跳进来。跳到那个色彩缤纷的世界里,跳到鼓燥着欢快与自由、艳丽与华贵的敦煌壁画中来。去看一看,那个充满了五光十色绚丽、八方四国语言的梦幻中来;看一看,在道貌岸然的传统文化后面,还有一种怎样的张狂与自信;看一看,在大唐帝国强大实力的后面,还能绽现出怎样的一种艺术华彩;看一看,在繁荣与富庶的表象之下,人的心中跳到的是一种怎样的博大与宽宏。
  
  洞窟的外面是满天的黄沙,就连阳光都被染成了暗淡的黄色。但在洞天之中,世上所有的色彩都在喷薄而出。一如磁暴后的太阳风,在北极撞出的绚丽光谱。交相辉映的华彩,在剧烈的震荡中让人眼花缭乱而又目不暇接。虽然岁月的苍桑,将它们蚀的陆陆离离。但色彩中澎渤而不可扼制的意蕴,却穿透了久远的历史,如风拂春柳似的走入眼帘而来。
  
  这儿是宗教的圣地。但我的眼里没有佛,只有那些彩带翩然的飞天们。在它们的世界中,飞天只是佛法无边的纪化之像。但在我的眼里,所有佛法却只是对于飞天们最呆板的亵渎。袅娜的舞姿,正跃过肃穆的光圈,在高僧大德们的头顶任意着自然。飘飞的衣带,正随着江南四月的风,和和熙熙的带着桃的粉艳、梨的清香,柔柔在跌座于莲台上的圣人们脸上拂过。
  
  你看到了么?我来自波斯而她来自昭武九国。你看到了么?我的眼睛是龟兹人的粟色而耳朵却是印度人的雍容之状?你看到了么?她深陷的眼眶来自遥远的西方而圆润的双颊来自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向往。我们以想像为翅膀,以创造为繁殖的力量,在狭小的洞窟中自由的展现我们最合谐的梦想。
  
  我的造型源自于整个文明的自信。当卢舍那大佛雍容华贵的屹立于白马寺中的时候,这个看似呆板的东方就开始展现出一种包容万有的气象。他们从来不怕灭亡,不怕外来物种的繁衍会削弱他们生殖的力量。而自从近入盛唐以来,四四方方的长安用他那结构规整的大街,容留了所有五光十色的繁杂。他们的开放与自信给了我空前的想像与创造的欲望,也给了我空前的自由施展才华的地方。我想上天,就吴带当风般的飞;我想舞蹈,就曹衣若水似的欢跳;我想弹唱,就反背着琵琶自由的奔放。
  
  我飞天而舞。华丽的衣彩御风泠然而行,漫妙的舞姿踏着秋夜的白露飘然而至。三月的风,带着四季的花,在我身畔漱漱落下。每个转身,我都能带来季节的跳动;每种音乐,都能公开一种人性的奥秘。我只能在自信与开放的世界中绽放,一如散着浓香的丹桂,只能在中秋时节抛开她的禁忌。我只能在自由与想像之中生长,一如传说中的貂蝉,只能用露水来滋养她的容颜。
  
  我飞天而去。我不知上面是怎么样的青天?也许是你们道家人所说的三青四虚之境,也许是佛法中所说的西方极乐之土,甚至也有可能是波斯袄教徒们所说的火神之大光明之地。但这又有什么差别呢?只要能够展现我的美丽,只要能够让我腾空而起,就算是火,我愿意在其中焚灭,就算是纯粹的无,我愿意在其中化为乌有。其实就算上天真的是一座炼狱,只要我现在能够自由的呼吸,那又有何妨将来做一只投入火海的凤凰?
  
  我是蝶?是人?是飞天还是纯粹的梦幻?是盛世中的大唐,还是大唐时代的梦想?你们要问,我却已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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