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

“王母,请让我最后为你们跳一次舞吧!”大殿上的我,低眉,顺眼,曲膝,作乞求状。
“好吧。”西王母扬起胜利的笑容,那一刻她的容颜似乎回复到几千年前,我们初次相见的样子韶华逼人艳惊四座。
我是嫦娥,那个后悔吃灵药的女人,那个被西王母说不懂爱的女人,那个被诅咒得不到真正幸福的女人。诚然,我不懂爱的。如果我懂爱,我不会独自一人服下灵药。如果我懂爱,我就不会接过玉帝伸出的手。这样看来,贬我下凡去经历凡间之苦也是件好事,起码我的离开,会让天宫的主人可以安心的生活。
乐声起,我轻轻提起裙摆在走向大殿中央,然后独自兀立。玉臂一挥幻化出荷花池的景象,在其中翩然起舞。恍忽间大殿里的金像都都暗淡了。我隐约听到张天师说;“这个女子定会被她的美貌所累。” 一支舞罢,我退出灵霄宝殿,走向幽暝境天界于阴间唯一的通道唯一一条供获罪的神走向黄泉路的通道。
独自一人走在这条凄冷的路上竟会有些孤单,不,我不可以害怕,不可以孤单,因为我是天上人间最美的女神__嫦娥。一条河横在我的面前,我想尽办法却终难过去。这时,我听到一阵悠扬的短笛声。慢慢的一个牧童模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说:“你上牛来,我来渡你。你是神,过不去这河,这河里的水,是让人来洗涤心中的怨恨的。”我轻轻一笑心想难道我心中就没有怨恨?牧童说:“你有,但王母不肯让你忘却。”“你为何能听到我心里的话?”“因为……我向来懂你。”“什么?你说什么?”“你到了。”这时我发现我已站在岸边牧童已消失在了迷蒙的河雾中。这里已是彼岸我开始新生的地方。
转生前鬼司问我:“这一世你想作什么?”
我说:“作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鬼司说:“你已然是最美的。”
“那么,作最尊贵的女人!”
“好!”鬼斯将我推进时空隧道,穿越时空隧道时我想,王母我是人间最尊贵的,我不输给你了……
“我又来到那条河边,牧童已在河上等待。我走过去,他说:“上来吧,我来渡你。”
“你为何渡我?”
“渡你,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他停住话锋一转“这一世如何?可曾找到想要的答案?”
“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还何必问?”牧童不语,我接着说,“作为孟昶的花蕊夫人,我拥有无尚的尊贵,但这种尊贵我只希望他给,而不是那个只是留恋我美色的赵匡胤。”
一句“到了”,牧童又消失了,可那凄婉的短笛声却一直在我耳边回荡。
鬼司问:“这一世你想要什么?”
“ 还是已然美丽?…
“恩。”
“我要智慧!”
又是那条河,又是那支凄婉的短笛曲,又是那句“上牛来我来渡你”又是那个问题“可曾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轻轻叹了口气,“原以为有了智慧就不会被戏弄,可为什么我偏要以一个奸细的身份走进夫差的世界?我看得出他爱我?胜过那个薄情寡意的勾践。不管是作为的馆娃宫的主人,还是我还是越王勾践口中说的爱人,只是那个浣纱河边的浣纱女西施”
“你到了。”笛声停……
鬼司问:“这一世你要什么?”
“金钱!”
“好。”
牛背上牧童问:“为他跳下高楼值得吗?”
我点头,无限的笃定说:“石崇富可敌国,虽然所有的人都说他坏,但他却对我好。他用三斛珍珠换回了我的自由,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懂我。作为绿珠,一个身份低微沦为娼女的人,这些真的够了。
“你到了。”牧通驾牛远去。
“这一世你想要什么?”
“权力!左右一切的权力!”
“这一次你让我等了好久,说说这次得到些什么?”
“ 这一世我是武后,我拥有着世上极至的权力。拥有权力的我可以让我的臣民为我做一切,可以让百花在冬日齐放,甚至可以为了一几私欲蓄养面首。但仍无法左右自己的幸福。因为我知道,真正可以与我匹配的人。是决不会甘于作面首的。”
“你到了”
“这一世你想要什么?”
“才华!”
“后悔吗你和他彼此错过?”牧童问。
“悔有什么用?谁让我没有早些遇上他,谁让我只是个富有才情的官妓。但这样也好,至少我们之间的爱是纯粹的。能让元稹为我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想作为薛涛,这辈子也算值了吧。
“你到了。”
“这一世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作个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作的如何?”牧童问。
“很好,似乎我真的适合平凡些的生活。但这一世遇到的却是始乱终弃张生,任崔莺莺如何的坚韧也敌不过爱人的冷语。”
“七世轮回就要结束了,你没找到答案么?”
我无奈的摇头。
“你到了。”牧童又吹响了短笛这一曲听起来更为哀伤。
鬼司问:”最后一世了,你想要什么?”
我浅笑说:“什么都不要,只求平凡。”
这一世,我是个小康之家的女儿名姜南。在十七岁那年嫁给了村里最勤劳最善良的人孟显。孟显待我很好,视我为珍宝一般百般的崇爱。虽然生活清贫但也不觉得苦,我们的房子筑在河边。每日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去耕地,我留在家中织布。他每次耕地回来都会为我采上一束花。虽不值千金但已然有千金之意。他说他喜欢姜花。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那花像极了我,美而不艳,媚而不俗。让人感觉很舒服。和显就这么平凡的在一起很幸福,幸福到我都忘了到人间是来受苦,是来找关于爱的答案的。六世磨难能换来和显相守一世的幸福,应该也是件幸事。
我完全忘却了,忘却了西王母立下的诅咒,忘却了自己下凡的初衷。完全沉尽在世俗的平凡中,甚至希望这一世永远不要结束。
近日,我见显终日闷闷不乐,任我如何问,他都不肯说。只是拿出一支玉质短笛吹着忧伤的曲子。这样的神情使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深爱着我也是我挚爱的男子__后羿。恍然有些迷乱竟以为他就是后羿。
真是造化弄人,几日后我终于知道了显终日不开心的原因。王下发了征丁的诏书,每户一丁,戍边疆修抵御之城。这昭书预示着我们即将分别。心中一片惨然想我嫦娥竟会凄惨到这个地步,难道只是因为我对羿的背叛么?难道一次背叛要我用七世苦难来赎罪?
显终究要走,显说要我等他回来。显说会永远守护我,显允下的诺言使我更加迷乱,以为显已然是羿。显拿出玉笛说:“南,为我跳一支舞。”我又跳起了舞,和在灵霄宝殿里跳的一样。似乎每次跳这支舞都会有分别,因为我恍然记起和翌分别时我也是跳的这支舞。显还是走了他留下了那支玉笛和为我谱的一曲《短笛赋》。
三年,我等他三年都杳无音讯。于是我决定去找他,到他修防御之城的地方找他。辞别了父母我上了路,用了三年时间终于走到了边关。我看道到并不是修城的人群,而是已经完工的长城。我问路过的所有人修城的工将何处?所有的人都说?早以遣散回乡。我不信仍四处寻找。一位好心的老人带我见了当年修城时的监工,监工给了我一本厚厚的名单,我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显的名字。
我激动的问:“这是什么名单?”
监工冷淡的说:“这名单所有的人都是建造过程中病死的,那本名单是逃跑杀头示众的,那本是施工中砸死的……
我的世界仿佛塌陷,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辞别了那位好心的老人,我独自来到长城用玉笛吹起那支显为我谱的《短笛赋》,然后嚎啕大哭。这哭声震动了天地。天刮起狂风,下起暴雨,连同我的泪水冲垮了这座长城。我无力的倒在废墟边。
隐约听到牧童的笛声,声音越来越近,我看到了那头渡过我七世的牛,可牛上作的已不是牧童而是翌,与我阔别几千年的羿。
“上来吧,我来接你上天归位。”是羿没错,一如往昔的俊朗,一如往昔的深情。
“你是牧童?”
“恩”
“你是显?”
“恩。”
“谢谢!”我只能说谢谢是他让我明白了一切,是他渡我走过六世苦难,伴我走过半世幸福,半世艰辛。而现在的他不是后羿,他是守护太阳的使者。已和曾经的我一样位列仙班。
回到天宫,我又见到了玉帝王母,心中在没怨恨。也终于明了了究竟什么是爱?自己爱的人就将是谁?只是我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我是嫦娥天上人间最美的嫦娥,最懂爱的嫦娥,丢掉所有嫦娥。
凌霄宝殿上玉帝说;“嫦娥仙子,你可以回你的玉卿阁了,以后的日子要潜心修法。”
我上前轻施一礼:“启禀陛下,可否将小仙的玉卿阁改名为广寒宫。”
“仙子为何?”
“ 只因这人间的七世轮回让我看破了红尘 ,通晓了人间大爱??????请陛下恩准。”又施一礼。
玉帝看了一眼王母,王母点头。玉帝说:“准了。”
“谢陛下”
“护日神将,送嫦娥仙子奔月。”
“小神领旨。”
我和后羿一同退出凌霄宝殿,我跟在羿的身后,就像许多年前在人间那样。
“到了”后羿说
“恩。”
我使出法力向月亮飞去,耳边响起的是羿作为显时为我谱的那首《短笛赋》。
羿,谢谢,谢谢你一直懂我。羿,你一定会知道广寒深处有一个人会一直思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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