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佛经》
公元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九日十四时二十八分,哀怨的防空预警声响彻全城。
在凝重而肃穆的氛围里,我低垂着头,静静地伫立着,静静的,静静的,宛若一枚菩提叶,悄悄地滑入生命的轮回。
【一】汶川。生死劫
公元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十四时二十八分,四川汶川发生里氏8.0级的大地震。
从此,一个个生离死别,分崩离析的劫难就猝不及防地上演……
【二】匆匆,太匆匆
滂沱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哗啦啦的下雨声,哗啦啦的,就像一首首“催命曲”,深深地刺痛汶川的心坎。
汶川的五月,本该是一个花繁叶茂,风光旖旎的季节。那青青的山把那黑黑的倒影投放在那秀秀的水里,一群鸭子悠闲地从倒影中游过,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描绘出一幅幅秀丽的山水画卷。
然而,然而此时的汶川却是一片凌乱、狼籍,那曾经山清水秀的汶川,那曾经安静祥和的汶川,如今却到处都是断墙残垣。
那断墙下压有我的孩子,那瓦砾中埋着我的爱人,那残垣里掩着我的妈妈……雨中的汶川,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这一切的一切来得那么仓卒,错愕啊,一刹那,就一刹那,那承载着我一生梦想的孩子,那一直与我相濡以沫的爱人,那与我相处大半辈子的亲人,一瞬间,就一瞬间就离我远走……
那远去的步伐,走得那么匆忙,匆忙啊,匆忙忙的来不及道一声珍重,一声珍重……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么,我的孩子?昨晚,由于怕影响你的学习,我坚决不让你玩游戏,而当时的你还活蹦乱跳地与我据理力争的,然而现在,我的孩子,你却去了哪里?是因为我不让你玩游戏,而在生我的气?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在和我捉迷藏?
还有你,我的爱人,你也走了,你的容颜,你的笑靥还那么清晰地涌现在我脑海。上班前,你在我脸颊上留下的吻还那么温存。然而,你就这样走了。还记得我们相爱的那个地方么?我们一起在那种下的相思树已经抽出新芽了,你听得到那思念抽丝的声音么?
还有您,我的妈妈,您也这样急忙忙地走了?您真的忍心么?真的忍心扔下我,扔下我一个人在独自落泪,独自哭嚎么?自从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的那刻起,我就习惯了生活在您的牵挂您的呵护里面,然而,如今的您却丢下我不管,叫我如何去面对今后的风,今后的雨?
【三】别哭,我的妈妈
不要再哭喊落泪了,我的妈妈。
虽然我知道您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我唤醒,就像以前您叫醒我去上学那样。
然而,我的妈妈,这次是不一样了,这次的我,并不是在睡梦中,而是离开了人世了??虽然我知道您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看到您抱着我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的妈妈,一切,都烙在我的灵魂里,我的灵魂也和你一样在滴着血。但是,我的妈妈,虽然我的心很痛很痛,痛得我忍不住扑过去想抱着您,然而,我的妈妈,不管我是怎样使劲,呼唤,你都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因为当时的我只有魂魄,而没有了躯体。
所以,我的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您含辛茹苦地把我带大,我不但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反而一而再地让你伤心难过。
所以,我的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看见您那痛不欲生的样子,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真的走了,我的妈妈,您不要为我感到难过、绝望,虽然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虽然我还有许多夙愿没实现。但是我想,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也是因为冥冥中的安排,我成了您的孩子,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母爱,什么叫无私,什么叫温情……所以我想,我也应该是最幸福的人了,虽然那幸福只是短短的十几年。
还记得您常常给我讲的关于彼岸花的故事么?您说彼岸花开时,不长叶子,而叶子长时,却不开花,花与叶互不相见,生生相错。然而,虽然它们都看不到彼此,但它们还是生生世世相亲相爱着,哪怕下一世再跌进诅咒的轮回。
所以,请收起您的眼泪,我的妈妈,能在您的呵护中成长,然后又在您的怀抱中离去,我真的真的觉得不枉此生了……只是,我的妈妈,只是从您眼上掉下来的眼泪敲得我很痛很痛……
所以,别哭,我的妈妈,我会永远爱着您,念想着您……
【四】珍重,来世再做你的爱人
那是一大片一大片赤红赤红的彼岸花,赤红赤红的,使我看得恐惧。
我不知道,我的恐惧,是因为那赤红的颜色让我想起那鲜红的血,还是因为我看到了它,让我意识到已踏上了通往天堂的路,从此,再也见不到你?
自从地震发生的那刻起,我就被深深地埋在瓦砾中,我的身体被一根横梁重重地压着,重重地,很重,很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到处都是血,鲜红鲜红的血把我的衣衫和地下的泥土都染成了鲜红鲜红的,就像一大片一大片赤红赤红的彼岸花,赤红赤红的,让我看得恐惧。
听说那彼岸花只是开放在天堂中的,花的形状就像一双双向天堂祈祷的手掌,然而,在我眼里,为什么,那花,就像亡魂从三途河中伸出来的手?正是那一双双恶魔的手,想一步步地把我从亡灵渡拉到那腥臭的河中。
所以,我恐惧看到那赤红赤红的彼岸花。
然而,然而通往轮回的路上长满了彼岸花,赤红赤红一大片。所经之处,一袭袭芬芳的花香就会扑面而来……
听说那花香有魔力,可以唤醒人生前的记忆。所以我确定那一定是彼岸花的花香,因为当那花香闯入我的魂魄,我们曾经的患难与共,曾经的点点滴滴就会一一浮现。
我们那些曾经的曾经,也坚定了我前行的信念,因为我知道,下一个轮回,你一定会在我们相爱的那个地方,一直为我守候……
珍重,我的爱,期待来世再做你的爱人。
【五】天国很好,我的孩子
夜幕,终于降临了,这是我离开人世后的第一个夜晚。漆黑的夜空中,一颗颗洁净而明亮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地向我微笑。
其实,人去世之后都是来到同一个地方的,并没有什么地狱和天堂之分。那里的一切都和地球的一样,同样有夜晚,有星星,只是看不到地球。所以我猜想,现在我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和地球永远处于相反面的一个天体吧?所以我喜欢叫它天国。
那里的人也都很和蔼、热情,并不像我之前所了解的那样子。因为大家都知道,在人间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对那些尔虞我诈、相互猜忌的行径都已深痛恶绝了,所以现在,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试问,又有谁再想去延续那样的日子?
所以,我们大家都相处的很好,很好,和睦共处。
在天国的日子,每天都有许多人来陪我玩,逗我乐,然而,然而常常总有一股股强烈的想念在吞噬着我的思绪。其实我也知道,一直的我,都无法放下我那生活在人间的孩子。
清楚地记得那刻,在我将要闭上眼睛到天国去的那刻,我看到我那心爱的孩子已哭成了泪人,泪眼朦胧的他,像疯了似的抱着我,不让别人把我抬走。
我知道,我的离去,他会很伤心很难过,我何尝不是这样?然而,我也知道这样的境遇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了的,不管我们怎样伤心、难过,都无法改变轮回对我们的束缚。
是的,轮回,我的孩子,永远生死相续的状态,那就是轮回。
所以我的孩子,既然你活了下来,就要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也是命运的安排,只有你的安康、幸福,才是我在天国最大的快乐!
如果,如果哪天,你想我了,那轻抚着你发梢的风儿就是我,我会一直守候在你周遭,保护着你,庇佑着你的,就像,就像我以前那样……
天国很好,我的孩子,不要惦念……
【六】后记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二??八年五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