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得很晚,窗外正簌簌地下着雪。若从记忆中细细地搜寻,大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雪了:松树轻轻的抖去积雪,落在地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雪地中有孩子在奔跑,站在阳台上依稀地能看见被扬起的雪花。而此刻,我却在想发生在车站的一件事。
倘若同记忆犯起考据癖的毛病来,在车站见到的许多事中,都是琐屑而又琐屑的。该忘的和不该忘的忘了很多,如今却还记得那样一个似乎不足齿数的一个眼神。
那天中午老师拖堂,放学很晚。车站的人很多,我就站在广告牌后面,向远处眺望着。大抵是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一辆要坐的车慢慢驶来。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但因为班次间隔时间太长,抢着上车的人很多。在这样的光景下,我为抢到一个贴着车门的好位置而窃喜,只待驾驶员在车停稳后,教门打开。却让我无从可想的是前的在一辆公交车突然开走后,面前这辆公交车也就顺势往前开,我便从绝对优势沦为了为绝对劣势。我只有尽可能快地在马路边向前走。在前面,车已经停下来了,已经开门了,已经有人上去了……
正在同时,后面的推搡使我几近栽倒。下意识地把一只脚伸向了站台,还没站稳,我的书包被人一推,使我撞在一位老先生的肩膀上。我有些愧疚地瞥了老先生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时,伴着一声“小孩子挡什么路”,我再次失了重心,向老先生倾过去,那时心想老先生只要往后退一步就相安无事了,那末最多只会擦着老先生的肩膀过去。哪想到老先生竟没有动,后面有愈发拥挤。老先生又被我狠狠撞了一下,扶住广告牌才不至于跌倒。我的脸有些热,但却看向另一边,脚也有往前迈的趋势。隐约中,似听见啧啧声:“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教养”,“就是,撞了人家连声道歉也不说”……我想:“这怎么会是我的错,都怪后面那些人。再说,前面的车就要开了。”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疑虑,便也奋不顾身地往前挤去。
终于还是上了车,站在窗前的位置却无可避免地朝那个地方望去,才发现老先生也一直在望着我。眼神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现在再想想看,那眼神确凿是一莫大的悲哀。如同一个人一生中的积雪一般寒冷。
……
随着铁铲声的渐远,眼前的路变得开阔明朗起来。忽然想使得了什么勇气一般,下定了这决心,要做一个铲雪人。为长长大路铲去一生的积雪,露出它原本坚实的颜色。
路毕竟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