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悲凉的女子。衣橱里从来只有绿色、深黑、深蓝色系的服装。她没有白色的裙子,她也从来不穿裙子。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平底的帆布鞋。
那天她兴奋地买了件粉色的小格子衬衣,穿在身上。幽黑的头发扎成辫子垂在胸前。她一直都是漂亮的女子,只是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打扮自己。她也不常笑。
她招摇地打书店经过,偷偷瞥视店里收银台后的男子。他穿着白色衬衣,皮肤白皙,动作娴熟地清点着书,未曾注意到打这经过的穿着粉色小格子衬衣的她。
她并不生气。她躲在街后淡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会穿着粉色的衬衣。
她回到家,换了件平时常穿的绿色上衣,站在穿衣镜前端详了自己好一阵子。她笑了。还是这样比较好。
她是那家书店的常客,周末都会在那里泡上一个下午。时间长了,她和他也熟了。那天他问她,为什么不穿见暖色的衣服,小女孩应该可爱一些。他大她十岁。她今年十七,他今年二十七。
她家的阳台上有一把很旧的藤椅,坐上去的时候发出寂寞的吱吱声。她长时间坐在藤椅上看书,或者看天空,无论湛蓝还是灰白。
从她家的阳台还可以望到她常去的那家书店。书店不在繁华的大,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出,大多是附近的常客。书店的生意不景气,听说要倒卖了。
一条长着潮湿藓类植物的弯曲小巷子连着第五大道和她的家。巷子幽深曲折,沿途有妇女晾衣、洗菜、打麻将。这个居民区像是被繁华的城市屏弃,由于贫穷,人们无法像真的城里人那样生活,他们唯一奢侈的享受就是聚在一起打打麻将。
她踩着被夕阳拖得老长的影子行走,穿过巷子,在拐角处遇到他。他告诉她书店卖给了一个有钱的老板,可能会改成麻将铺。他告诉她他要回老家去了。
我会想你的,像你这样爱书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他说着,拍拍她的肩,抱着一大包物品,消失在巷陌间。
她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她是个笃定的女子。她依然每天必须打那家改成麻将铺的书店经过,听到搓麻将的声音,嬉笑的声音,拉家常的声音。只是,她找了另一家书店,离家很远,需徒步四十分钟。店面临街,顾客较多,老板是个中年女子,不温和。她不会长长一个下午都呆在店里,她宁愿坐杂阳台的藤椅上看书。
一件粉色小格子衬衣,她小心地叠好,放置在衣橱的最底层。一件粉色小格子衬衣,她只穿了一次,她更愿意把它放在衣橱里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