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不漂亮,微胖,脸上还有零星的雀斑。她直发及腰,却又懒于打理,常常是油得不行了才不得不洗一下。洗过的头发,很诱人,亮亮的,直直的垂在腰际,很好看,宛若画屏里的女子。
她洗过头发后,会叫我给她梳理,我就轻轻给她梳。她时常会说,茜文真好。每一次,我都记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烙在心上。我要好好爱护她,她是让我珍惜的女子。
有她的日子,总过得那么充实。那段日子近乎疯狂,我们笑得很好看,并且肆无忌惮。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灿烂的,并且坚信会天长地久。
我们一起朗诵诗歌,一起阅读小说,一起品诗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甚至,我们一起经过一年级教室,发现黑板上有个错别字,也会把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叫出来好好教育一番,然后迅速消失,其实是忍不住跑到一边躲起来大笑了;甚至,我们看见食堂的那只黄狗,也会狂热地跑上前去,亲昵地叫着小黄小黄,然后彼此想望,近乎疯狂的大笑;甚至,我们看到哪个同学长的漂亮,也会悄悄地跟踪他她打通他她的班级,名字,然后美美地假想着他她如何出丑,就变态地大笑;甚至,我们为了一个铃铛,也会设一个大局,而局中人却满怀诚意地感谢我们,我们居然面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然后没人的时候两个人笑到肚子痛;甚至,听到别人在背后说,看呀,她俩就是上次诗歌朗诵的那俩,我们也会故意抬高了头,迈着大步走过他们跟前,然后闪到一边,又一阵大笑,我们太出名了,没办法……
我们加入了刚创办的文学社,一起负责第一期校刊。我们还信誓旦旦地要把升旗仪式的师仪换下台。那个师仪,长得丑也就算了,还那么矮;矮就算了,还那么胖;胖就算了,声音还那么难听。她说,茜文,咱必须得把他换下台。我说,好。然后我们一起狂笑,激动得睡不着。
夜里,我们躲在操场边,数着星星,讲一个一个谈话故事。她说,童话里的公主总会找到白马王子。我知道她是羡慕了,不自信了。我就搂着她,说,我要你,你嫁给我吧。她故做呕吐状,说,我怎么没发现你还这么变态呀!然后我们咯咯地笑起来。她说,茜文,我想有本厚厚的童话书。我说,18岁的时候我送你。
我心里郁闷了,一个人哭了,哭得很伤心。她跑来,对我大吼,杨茜文,你个猪,给你三分钟,哭完了跟我去吃饭。我止住了,却分明看到她眼角闪烁着是液滴。
第二次喝醉,没有谁要走。喝了多少亦不记得,只听见小洋在耳畔不停地说话,她说,酒他,好呀,人生何时似樽前呀……我冷笑一番,又举起了被子和她相碰。我分明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咱以后常来。
发神经的时候,我们在人群中,大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她偶尔会冒出句也无风雨也无晴。最常做的是接龙: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们拾了很多的银杏叶,一把金黄的小扇子,扇不尽的悠悠古风。我们在银杏叶上写字,写得最多的是《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东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赶与君绝!执手相望时,早已无语凝咽。
安静时,我们围着操场一圈圈地走,谁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行走着。挽了她的手,靠了她的肩,望了她的眼。一切是那么美好。我们会坐于古道的石栏上,并排着,有时也靠着背。她就唱歌,唱王菲的《红豆》,也唱许如芸的《独角戏》,偶尔也唱唱儿歌。她安静唱歌的样子,很美。有时也拿了书,坐于古道,阅读着。她说小简?爱好可怜,如果我被人虐待了,我就离家出走。我说庆昭和善生要徒步进墨脱,路上随时会有泥石流和塌方。她就近乎白痴地问,没有公路铁路,他们不会坐飞机进去呀!
她说她喜欢花,她说要开个花店,开在云南。我说好,那我就在你隔壁开个咖啡屋。她就笑了。我抱了她的手臂,久久不能入睡。我说,小洋,我喜欢你。她这次不再觉得呕心,反而说,我特喜欢你。我说,我要一直和你早一起,知道20岁。她沉默了。我嗅到了她头发的味道。
她说她不喜欢理科,她说她讨厌,她说她快疯了。我知道她早想离开了,只是没想到会怎么快。她不念书了,学插花去了。
我问她,那我怎么办。她说,没有谁离不开谁。她问我,相信天涯若比邻吗。我说,我想你。她说,我也想你。然后,我对着电脑,泪已成河。
还有2年,20岁。她说,把那两年存起来。我说,那利息要怎么算。她就哈哈地笑,眼角溢出泪水。
后记:我们无法像诗一样地活着,在现实面前,她成全了自己的梦,我则选择了暂时妥协。在大潮流面前,每个人会被磨成平滑的鹅卵石,没了棱角,这很无奈。只愿,有一天,我能在她的花店隔壁,开家咖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