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有人爱雨,爱雨的缠绵多情;有人爱雪,爱雪的晶莹洁净;而我,独爱风,爱风的自由,爱风的洒脱,爱风的了然无痕。
最初对风的爱,源自幼时读的李白的《关山月》??“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那浩荡的风啊,令我小小的心灵为之震颤不已,几万里的距离,能见证多少人和事,领会怎样的欢乐与哀愁!京城的歌舞升平,大漠的浩瀚广阔,风,全都铭记了,跨越了,然后带着这份记忆,再向远处出发。
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风,同时,也爱上了李白。
每年的第一阵春风,总令我感动。来自辽阔大洋的风,携着涌动的暖流,旅行了那么长的路,终于准确无误的抵达我们内心的寒冬。于是沉睡了一冬的心随春天一起醒来。在风中,所有旧年的往事都退色成了新的历史,隐匿不见;所有新生的希望都羽化飞升在蓝天下,装点春天最美的容颜。
因为爱风,所以对风信子情有独钟。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花名,立刻幻想出一片碧绿的原野,开满了蓝紫色的风信子花,风而不知疲倦地吹着,风信子多么想随风而起,然而花的宿命使她注定是春泥的效死者,于是年复一年,风信子只有面向风离开的地方,编织着自己梦中的天堂。
后来才知道,风信子一般作为观赏花卉种在城市中,但不管怎样,我心中的风信子就是长在郊外的原野上,和风一样无拘无束,一样充满了野性的美。
“海风吹拂了五千年”、“跨越七海的风”……每当看到这样的文字,往往心潮难平,在凝固的历史旁,在衰落的文明旁,在世世代代生生死死的轮回旁,风,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吹过,风干了昨夜的星辰昨夜的泪水昨夜的哀伤,让渺小消融于伟大中,让真实消融于空蒙中,让记忆消融于夜空中。
人类总在不停的模仿自然界中的一切。在我看来,人类的创作中与风最为相似的,是KAGAYA的画与Groove Coverage的歌,空灵而苍茫,适合在夏夜星空下的风中欣赏,感受几十亿光年的沧桑。我相信,风就是从那里来的,从层层叠叠的时光之外,从浩瀚的宇宙尽头。
昨夜莫名其妙的失眠,信步步至窗前,春季风大,11楼的风更令人“欲乘风归去”,风拂着我的发,我的每一寸皮肤都浸润了沁人心脾的清凉。我伫立着,感受着遥远而忧伤的风的气息。渐渐的,往事浮上脑海,深深的失落向我袭来,原来我对逝去的一切竟如此怀恋!记忆是一条无人能逾越的长河,纵使千般努力,也不可能回到彼岸,与过去重逢。风静静地吹着,我站在河岸上看曾经的人和事,就像黑白影片,然后一切渐渐模糊,渐渐离我远去,凝成天际那一颗星。
岁月如风,往事如风,生命如风。
风之歌,就是一首永恒的歌啊!
雾
起雾了。天地间滚动着乳白色的气息。
城市里的雾,总令我感到迷茫、无助,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那雾掠走了心中的自信,在茫茫一片中,我只是尘埃般渺小。穿行于高楼林立中,雾把光明藏起来,那些潜伏在心底的灰色记忆,却如水汽般升腾,把心轻柔而残忍的笼罩着。
但我真的就那么讨厌雾吗?
不是的。雾和雨、雪一样,很能撩拨起诗意的情愫。但它不是雨一样丝丝缕缕扯不断的愁,也不是雪一样纷纷扬扬不可接近的冰洁,它就在我们身边环绕,看不清它的表情,有些神秘,有些缥缈,把一切都搅得混沌不清,而真相似乎就在一团模糊中孕育。
只是雾的魅力,城市里是轻易显现不出来的。在乡野湖山之中,雾之本色方能淋漓凸显。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千年前的旋律,在岁月长河上悠扬飘荡,那片水边苍茫的芦苇丛,也一定还在风中摇曳。我想,除了露和霜,应该还有朦胧的雾气缭绕,只有在雾的怀抱中,那位对岸的佳人才会那样忧伤美丽而不可捉摸,才会令人无比向往却又求之不得。游曳不定的雾一般的女子啊,你的本身就是一段神秘美好的传说。
在茫茫天地之间,雾的存在可以让空旷更空旷,让亘古更亘古。我很喜欢的一本小说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古云梦泽上夜雾弥漫,湖面上漂动的红烛映出一团团红融融的光晕……起初觉得有些恐怖,很快释然,湖天浩淼中烛光点点,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即使那夜雾有些神秘,即使那烛光有些诡异,天地沉默,大泽不语,在永恒的静寂中,恐惧会自己消融。
这时雾便连接了天地、人、过去和将来,万物合一,旷古通今。
无以言喻的超脱与安然。
这样的雾难道不美吗?
是的,雾是美的。现在窗外又是迷蒙一片。我看着雾,想着山林中缓缓流泻的那团乳白,想着大海上静静浮动的那团乳白,想着湖畔轻轻摇曳的那团乳白……
于是,我看到了雾的表情,那是无比缥缈的笑容。
暴雨
这个夏天的雨水,似乎格外的多。
暴雨的开幕都不能免俗:先是青光一闪,如武侠小说中那刃上泛着寒光的绝世利剑划开云层,不久或闷或响的雷声,或从天而降或从天际滚滚而来,接着雨开始下,从起先的没有气势到很快如万马奔腾,那亿万条白练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九天外向大地冲击,飞溅起一片浩荡。
很快天地间茫茫一片,雨雾氤氲,竟有几分仙境的味道了。悬在天地之间的雨,就像瀑布一样,不过是分散开来的瀑布,也许没有紧凑的急流悬空而下的磅礴壮阔,却别有一翻大气与广阔的意味。
暴雨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急促,带有水的气息。我不同意把雨声比作鼓点,鼓点过于沉闷,而雨,即使是暴雨,声音中也透着一份水的清冷。
每当暴雨时,总想起呼啸山庄,脑海中浮现出阴郁的画面,画面上狂风暴雨袭击着广漠而苍凉的荒原,荒原上一栋灰色古旧的宅子,而希斯克利夫于暴雨之夜愤然出走。希斯克利夫,一个暴雨一样的男人,他和凯瑟琳的爱情也似暴雨,惊心动魄,惨烈异常,如此疯狂的爱情甚至令我害怕。
暴雨天看阿加莎的侦探小说是很过瘾的。伴着窗外激烈的雨声,轰响的雷声,沿着书中那条曲折迂回的小路前行,不知下一步会怎么样,也不知最后会有怎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呈现在面前。只看到风生草动,阴影重重,心中膨胀着刺激与紧张。
我在下暴雨时常常很兴奋,感觉那狂泻而下的雨是天空的释放与倾诉,是积蓄了很长时间的一次大爆发。人也是需要释放自己的,于是在这个暴雨天我心中的思想的雨滴以文字的形式释放于纸上,和着雨声,痛快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