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压得很低,没有一丝阳光,窗外那株广玉兰在夏风的轻抚下无力地摇晃,台上的老师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我们很安静地听着,听着在A校的最后一堂课。
六月,明天,我和我们,高考。
时间的流逝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还似乎记得三年前那个相聚的盛夏,记得当年我们的青涩,记得我们的轻狂。
明天,五张试卷将会结束12年的苦读生涯,带走一切关于学生时代的记忆,我和我们也毫不例外。
放学铃声响了,依旧是那熟悉的《茉莉花》,原本死一般的校园瞬间沸腾,吵得耳膜生疼,他们将激动、期待、焦躁写在脸上,我依旧坐在那个靠墙的位置,任凭泪水敲打白色的地面,回忆那些走过的颠沛流离的岁月。
圆,永远的乐天派,大嗓门的蘑菇头女生。
雯,无比安静,有着别人摸不透的性格。
望,那个无话不说,从未离开过我的男生。
喧闹过后,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那个颀长影子,孤单地浮在地上,那样忧伤,看着窗外,看着广玉兰,看着……
我清晰地记得去年的花苞并没有那么饱满,而如今,白色的花瓣肆意张扬,挺立的枝干倔强地展示他的桀骜,手指去触碰花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顺,明显地感受到一丝干涩。
天变黑了,强烈的悲伤在心中莫名地升起,和天上的云一样不停地翻滚,也夹杂着一两点星光。
再见了这儿的一切。
心中默念。
温暖而熟悉的脚步声打破教学楼的安静 ,我分明听到脚趾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这是一种专属于圆的脚步。
一件素净的白衬衫,碧蓝的牛仔裤,一双黑白条纹的帆布鞋,手上握着一张蓝色的好看的纸。
我闻出你的气味,淡淡的品诺香气,望着你翘起的发梢,明亮的眼睑,勉强白皙的脸上挂着的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你淡淡地笑着,可我却读出了你的悲伤。
那张蓝色的纸从你的手掌移到我的手掌,依旧是那种带有温度的印花纸,我看见纸上的点点星光,那或许是我们的夜空吧……
圆,走了,那一转身,星光都暗了,望着背影,我伏在桌上,听见你泪水落地的声音,我们都不敢讲话,害怕语言打破泪水。
背影,消失在那个悠长的走道,影子被拉得很长,最后消失。
小心地打开那张纸,里面安然地躺着“加油”两个字,我感受到浑身的血液快速地流着快要沸腾,甚至灼伤我的皮肤,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来得那么突然。
夜,来了,依旧那么冗长,这或许是最后一个失眠的夜,明天,会怎样?
四辆大巴停在学校门口,这是通往人生的大巴。一路的嬉笑,大家用嬉笑掩饰自己的紧张,我一眼就看见蹲在拐角的雯。
她依旧那么安静,抱着她最爱的语文书和卡通笔袋,她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才气,却在这个时候,那样脆弱。
我们静静站在考场前的那一棵梧桐树下,等待着音乐的响起。
喇叭里响起了清爽的女声,考试开始了。
我希望试卷很长,一辈子也做不完,一辈子将我和我们牢牢拴在一起。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最后一场,数学。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包括一向活泼的数学老师。
心,一直在跳个不停,这是我最弱的一门,可能成为我升入重点大学的绊脚石……
晚自习早早地下了,我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突然,一个干净的声音传入耳畔,没错,就是望,不算高的个子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最后满头大汗地站在我的面前。
他不好意思地从背后拿出了什么,微笑地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你的最爱”
“香蕉牛奶”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数学神童保佑你明天和我考一样高!”他骄傲地说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说不出话来,将望牢牢抱住,这个曾经抱着我哭的男孩在这时也给了我无比的温暖。
原来他的肩膀也充满感动,感动到让我哭得一塌糊涂。
夜,继续覆盖着我,那晚,我睡得很想,梦见了我们的那些曾经。
一丝微光拉开了新的序幕,在那样美丽的早上,我和我们一同走向考场赶赴最后的约。
我虔诚地看着平铺在桌上的试卷,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完成,或许是为了我的未来,或许也是为了望的那个期待。
一切都结束了,像刚开始的样子,那么平静,没有人提出再见或是离别的字眼,我们井然有序地整理着我们的回忆。
圆上了那辆黑色的小轿车,望背着大大的行囊独自走去,雯一路低头走向开往B市的大巴,而我上了最熟悉的公交车,我们都选择沉默,这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放榜的前一天,我们的毕业典礼。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带着哀怨,带着悲伤,带着我们所走过的苦难,带着每一滴我们奋斗的汗水,带着我们的点点滴滴。
老师的祝福,家长的祝福,一切的祝福,铺垫我们走向人生的另一条道。
那是一个雨过初晴的中午,我们四个来到教学楼的顶端,像电影里那样对着天空大喊。
最后一次奔跑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这儿承载了太多东西。
这样的时光为何是那么短暂,一个下午匆匆过去,剩下的只有泪水还是泪水,我不能形容当时的我们,似乎世界马上就要崩塌。
放榜那天,我们去的很迟,意料之中的结果,四个人考了差距很大的分数,虽然都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但是大家都哭了。
八月。
我们都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走向了四面八方。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盛夏。
我和我们各自走进新的校园,眼泪还是打湿衣襟,我们晓得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回来。
听说我们此刻看到的星辰都是他们过去的样子,我又来到那株广玉兰树下,对着过往的璀璨按下了快门,此刻,可不可以让时间静止,数着流年里的细碎时光,随着柔软的思绪去流浪,将最美好的留给我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