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有一个网友在QQ群上发消息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先是有人回答,是伦勃朗的生日,紧接着有人提起莱蒙托夫和契诃夫的死。
许久,他才说,1857年的7月15日,车尔尼先生在维也纳逝世。
也许这个名字对你好陌生,但是它让这个以钢琴为主题的兴趣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我想所有学钢琴的孩子免不了要跨过两个坎。你可以远离贝多芬,也可以拒绝莫扎特。但是你有躲不开的两个名字。他们在中国无数琴童之中“臭名昭著”,一是哈农,一是车尔尼。
车尔尼注定是孤独的。他有一个叫贝多芬的老师,一个叫李斯特的学生。他们的光芒像两个无限延伸的平面,让夹在中间的车尔尼永远地默默无闻。车尔尼注定是孤独的,他一生未娶,没有儿女。也许他也曾怦然心动过,只是没有结果。他又是那样倔强的人,一生只醉心于教育、创作,和那个在他心里唯一值得被爱的人。又或许他永远不曾体会过爱是什么,所以才没有留下像《献给爱丽丝》一样让无数人感同身受的抒情杰作。只有漫漫无尽的练习曲,陪了他一生,又在百年之后陪伴无数的琴童在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度过一个个难耐的下午。
车尔尼的练习曲是钢琴教材里生命力最旺盛的存在。从599号、840号、299号到740号,它们像是老旧的留声机唱出吚吚呀呀的段落,乏味却持久。
犹记得当年和这些红皮册子相伴的日子。滴滴答答作响的节拍器,一遍一遍上行下行的琶音,嘎吱嘎吱转动的风扇,止不住的哈欠和困意。和车尔尼相伴的时光是孤独的,因为你知道有你有无数的朋友在任意一个时刻正在enjoythemselves,可是你却只有车尔尼。车尔尼不会说话,只是用苍白的脸色告诉你:三连音、轮指、延长记号。和车尔尼相伴的时光是孤独的,时常在干瘪的琴声里模糊了时间,憋了好久好久,猛然站起身去看钟表,才知道原来只过了十分钟。
我打开柜子门,从最底下抽出了厚厚的车尔尼,把四本书齐齐地排开在桌面上。破旧的封面因为太多次地被翻开,页脚的猩红色呈现出淡淡的白。我看着它们,像是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友。我到现在觉得,幸好当初熬过了他为难我的孤独,才没有辜负最初把手放在琴键上时对未来的渴慕。
我不知道有几千万的琴童被他逼走,结束了最初充满了期待的钢琴之旅,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当离开他很久很久以后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当站在了一个更高的高度上望他,充满了温情与感慨——在这一条学习的道路上,我们孤独了那么久。可是有一样孤独着的车尔尼曾陪伴我们走过那么一段路,他教会我们坚强,赋予我们力量,他告诉我们:
孤独又怎样?终有时光与你长相厮守,带给你最感人的柔情,满足你最朴实的渴望。
邵卓人
2015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