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一下,让开一下!”一声声焦急的呐喊打破了走廊的平静,伴着滑轮声起,急促的脚步、嘶哑的哀嚎,急救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除夕的夜,家家的窗户上透出温暖的光,窗外天空中亮的、闪着光的焰火在空中绽出花来,轰隆隆闹哄哄,浓浓的年味已至,一派团圆的盛世景象。
然而此刻拎着饭盒的我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紧急的脚步、雪白的墙壁,甚至伴着几声尖锐的哭喊.........门外的生机与屋内的焦急不同,屋外的炫彩与此处的雪白不一,而这薄薄的白色墙壁,更是生与死的距离,是超越时间的界线,承担着无数期盼等待的目光。我站在这白色墙壁外,猛地想起这已是妈妈第六个年头没有回家过年了,一定要将这寓意着阖家团圆的饺子亲自递交到她的手中,我在心中暗下决心。透过急救室斑驳的玻璃,我仿佛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平底鞋的医者们忙碌的身影,他们的动作熟练、有序而又如此柔和优美,我不由得想起梭罗《瓦尔登湖》中的伐木者。其实,母亲一年中要拥有多少个如此忙碌的夜,我不清楚,况且一生。她每日在这一片雪白的天地中,热血、汗水渗入每一支针管,看似冰冷的急救工具上埋藏着医者
最诚挚的守望与期待。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背靠白墙,于饺子飘升的雾气中,我忆起一个小姑娘。矮矮的个子、圆嘟嘟的脸,长长的白色大褂拖到地上,她倔强的将长长的袖子挽到臂肘。“小姑娘,长大了你最想做什么呀?”“我要像妈妈一样,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那时的初阳闪眼间跳出山梁,将我幼小稚嫩的脸颊照的通红,大地也被涂抹的流光溢彩。
恍惚间,薄雾散去,手触时一片冰冷,原来饺子已经放凉,白墙上红色的时间数字一变再变,轻轻闪动着微红的光。蓦然,急救室大门打开,母亲穿着那熟悉的白色大褂缓缓走出。
我已经许久未如此近距离的望着妈妈了,妈妈笑着说:“傻丫头,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呀?”
“我是你女儿,当然看你啊!快吃饺子吧!”妈妈吃着饺子,笑意在眉梢眼角蔓延。“上高中辛苦,你也吃一个。”说着,妈妈将饺子送入我的口中。
“好香得饺子,我们能不能也吃一口呀?”只见几个同穿白大褂的阿姨开着玩笑走进休息室。“快来快来,我们一起过个团圆年”妈妈向他们招手。原本空旷的休息室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张阿姨亲手做的炖菜、李阿姨家的锅包肉......满满的摆了一桌子,欢声笑语之间,这雪白的房间也充斥着年的味道,窗外的烟火,亦在为这群劳碌一晚的人们绽放笑颜。
夜幕低垂,星星若隐若现。硬硬的冷风吹着,又被这片火树银花软化了些,而寺庙早已人头攒动。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奶奶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人们虔诚的在神像下作个揖,点上烛,双手合十的许下祈求平安的愿望,尔后把香点上插在香炉里,任它烟缭烛烧。我学着奶奶的样子,祈福着全家的平安,但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妈妈们紧急忙碌的身影。
庄严地神像无声无息的保佑着苍天大地,白衣医者们日复一日的守望着人们的健康平安,演绎着一曲曲生命的赞歌。他们在这浑浊的世间,以大悲心为由,以大愿为咒,以大智为光,使无数受伤的、跌倒的、挫败的众生长出新的皮肉,重新焕发新生,将无形的慈悲化为坚固的永远的工作。这是怎样一片沉静透明若琉璃的佛心!
老人们说,除夕夜需烧纸钱祭宗族敬鬼神,所以山上的庙宇、宅中的宗祠此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但是我想,或许那片佛心更应被敬重,因为此处不仅有子孙的企盼,更有生机的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