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逝,花失语

细风拂过,麦浪荡漾着丰收的喜悦。骄阳下,镰刀挥舞着,伴着汗水激起的阵阵涟漪,一排排整齐的麦子应声倒下。麦香味与汗水碰撞着,氤氲出秋的气息,就像农人的善良,沁人心脾。

夜幕降临,吞噬了人间的几多繁华。只有点点疏星悬挂天穹,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月华流水,倾泻在河畔、田间,也倾泻在人们的饭桌上。一日农忙,并没有阻碍人们的胃口,反而激荡出血液中的本性--劳动至上,与自然相契,,至高无上。一碟腌菜,一份小炒,虽然不是饕餮盛宴,玉盘珍馐,可却多了一份质朴、一点情趣。硕大的馒头拿在手中,没有洁白无瑕,有的只是最原始的纯真。

伴着碗筷的碰撞,爷爷独自走到屋檐下,拿出了那只从未离手的烟斗,呛人的烟雾从那已经泛黄的牙齿中喷出,在空气中飘荡,弥漫着一股渗入骨髓的气息。凝视着院子里稀稀疏疏的麦子,他的眉头像一股麻绳,紧紧地拧在一起。黢黑的脸庞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就像腐烂的草绳,蜿蜒出岁月的沧桑。

他又低下头,轻轻磕着泛白的烟灰,沉默着。灰磕尽了,他摸了摸烟袋,想要再来一口,可是烟袋已空空如也。瘦削的身躯缓缓站起,挺立在庭院中,像一桩雕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伴着沉重的脚步声,耳畔传来一声低语:“哎!家里能喘气的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老婆子相依为命。这孩子才这么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爹娘长什么样……”不一会,奶奶的声音飘起:“老头子,腰又疼了吧!叫你别这么逞强,不就是一些麦子吗,把身体累坏了,咱不值当。我等会给你贴上膏药,不知道我们这把老骨头能撑上几年。”一股浓浓的烟雾随着一声叹息缓缓地飘向远方。

那时候,我懵懂无知,只是在那略带萧瑟的秋风中,蜷缩着。

岁月划过指尖,旅途蜿蜒向前,在外的父母也抵挡不住时光的侵蚀,喟然长叹,归乡,归家,回归田园。而我,风华正茂,不甘平凡,口口声声说为了明日的幸福,可谁记起那个孩童内心对亲情的渴望,谁懂得留守儿童的孤独落寞。忘却了,忘却了。忘却了孩提时代思念父母而流下的眼泪,忘却了爷爷奶奶的两鬓霜发,忘却了太多太多。抛下了蹒跚学步的孩子,抛下了已入迟暮的父母,抛下了伴我成长的麦田。我一头扎进灯红酒绿,扎进那个宛如深渊的地方。路旁的柏树并不青翠,鸟儿只能在笼子中歌唱。而我,像个孤独的路人,在这个囚笼中游荡。

天空蒙上一层阴霾,肆虐的寒风咆哮着,爷爷去世的消息沉沉地砸在我的心田。两颗热泪流下,可转瞬间已笑脸相迎,去接待客户,虚伪的笑容令人作呕。阳光照不进这里,也照不进我的心。我徘徊在黑暗的边缘,丢失了初心,在茫茫人海中犹如行尸走肉般的游离。

看着喧嚣的都市,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我倦了。灵魂早已逝去,当年的梦也已破碎,在这个功利的世界中迷失了自我。大雨滂沱,雷电擦出闪亮的光芒。那一夜,我梦见了爷爷的烟斗,梦见了奶奶的谆谆教诲,梦见了遍地的麦田,梦见了农家的点点滴滴。

走进熟悉的庭院,耳畔再也响不起爷爷奶奶的叮嘱声,能拥有的只是坟头的几朵菊花。爷爷奶奶劳累一生,在外打拼的父母并没有给他们一个曾许诺下的幸福的晚年。同样,我也没有幸福的童年。看着正在抱着孩子的母亲,心中泛起一股悲凉。我暗暗攥紧拳头:决不能重复昨日的悲剧。

也许,有人愿奔向梦想的远方;也许,有人愿经历人世的几多悲凉;也许,有人崇尚富贵荣华,衣锦还乡……纵然所有人都行路匆匆,我也愿驻首眺望,守望纯真的麦田,守望血浓于水的亲情。

麦浪翻滚追逐,依旧弥漫淡淡农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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