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站台，薄雾虚化了人们倦怠的脸庞。人潮涌动，如同快进的电影。

一位老阿婆端着她的小木凳，挑了个人群稀疏的地儿，坐了下来。她的篮子安静地卧在脚边，像一只正在打盹的猫。篮子里，是她刚摘下来的茉莉，洁白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她天天来，人们叫她——花婆。

布朗是这个站台的管理员，拧着眉头抿着嘴，傲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的西装笔挺，找不到一个褶子，泛着黑黝黝的光。他把自己的职位徽章别在了领口最显眼的地方，神情像军人一样自豪。尤其是他那双乌黑的皮鞋，就和他打了很多摩丝的头发一样油亮。

布朗往人群中一瞥。果然，今天又看见了那老太婆和她那只破篮子，此刻，花婆的指头灵活得如同翩跹的蝴蝶，把一朵朵茉莉，正串成江南女子皓腕上盛开的星月菩提。

动态的站台中静静坐着的她，格外惹眼。清晨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布朗阴郁着脸，隔着人群就冲她喊：“喂，老太婆，要做生意往边上去点。”花婆也不争辩，捧着她的篮子索性退到了最角落的地方，步子一急，昨日刚补好的布鞋又坏了个口，脚趾露在了外面，丝丝地凉。

布朗看见她退到了角落里，心满意足地把皮鞋踏得“哒哒”响，心里不停地想着自己刚刚十足领导者的模样，很是威风。

薄雾渐渐散了。列车的鸣笛拖着鼻音远远地传来，很快就驶进了站台。一些准备上车的人都来花婆那儿，从篮子里拿起一串茉莉，深嗅，清淡的花香勾起了他们的嘴角，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他们一天的工作。刚下车的人也循着香气，去花婆的篮子里挑上几朵，因奔程劳累憔悴的面容，登时添了不少宽慰。

正是进出站的高峰期。布朗大声呵斥着缓缓移动的人群，他要做出管理者的样子。但他并不打算亲自到人群中去——那会弄脏他揩过油的皮鞋，挤皱笔挺的西装。一个孩子一个踉跄，摔倒在他的面前。他有些厌恶，拎起了孩子，就像丢一件行李般塞进了人群中。“该死，那里的人，为啥不走了？”布朗扯着嗓子喊。待他看清，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冲了过去——那真是个该死的老太婆。他心想。布朗扒开了人群，一脚踢翻了花婆的篮子，洁白的茉莉撒了一地。“别在这里妨碍了秩序！”他啐了一口，把一朵花踩在了脚下，就如踩灭一个烟头一样用力。刚刚摔倒的小男孩正向他的母亲抱怨布朗的粗鲁。

一阵风吹过。突然，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你闻，有茉莉的清香。”

作者：江苏省通州高级中学 李倍，指导教师：曹耀华

文章来源：《语文报•高二版》201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