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听不懂音乐的人，认为那些跳舞的人疯了。”谢燃在我耳边摇头晃脑地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我们正坐在操场上，偏偏要喝着西北风再吸一口凉了的豆浆，“冻死人了。”说罢我向后一仰，看起天来。北方的天空里寒星若隐若现，天黑得早，夜色已经把我们笼罩了。

“王小超，我发现你不仅名字干巴巴的没什么意思，你整个人也干巴巴地没什么意思。”谢燃的嘴啊，吐不出象牙。“你就没什么梦想吗？除了眼前的苟且，我们还有诗和远方，你没听说过？”“我只记得15分钟后要听英语听力，不然老班会骂。”“15分钟后你就抱着你的听力玩儿去吧。现在我要说的是梦想，梦想，你懂不？”

“懂啊。”我在心里说。我仔细地辨认起天上的星星来，今天的空气质量难得地好，能见度也高，北斗七星明亮地闪烁在北天上，像弯弯的勺子在舀如水的夜空，“W”形的仙后座端庄地坐在仙王座旁边。弯弯曲曲的天龙座好像活了起来，在天上腾云驾雾，我想象自己能摸到它坚硬的鳞甲以及巨大的利爪。我是宇宙中的骑士，我将永远效忠于仙王。我有天龙坐骑，区区蝎虎座岂在话下。大概把南天的星座也掺进来了，大犬和天狼在缠斗，偏东的长蛇妄想渔翁得利……

“喂!我说你别走神啊！梦想，梦想！”谢燃的大呼小叫把我眼前的幻觉都吹走了，只剩下他口中呼出的团团白气。“我一直想当个作家来着。”说这话的时候谢燃眼睛亮亮的，竟让那北极星也逊色几分。“我最近写了很多文章，投寄出去了但没有回信，是几个男生玩乐队的故事，写得很干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是那块料啊。”谢燃难得的口气沉重。“乐队有什么意思啊，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男主角叫王大福，生活在一个雾霾严重，空气能见度差，很少能看见星空的城市里。但他很喜欢星空。那像是宇宙的眼睛，传达着不可言说的奥秘。他知道星等暗亮的区分，明白行星长短不一的轨道，了解星云曼妙身姿形成的原因，但他爹妈告诉他，没用，高考不考。电脑断网，书被没收，难道星空在我心里就停止闪烁了吗？”我忽然激动起来。“改成了一个更蠢的名字，但我还是知道是你。”“对啊，就是我！我买不起上万元的望远镜，就去租，一次几百元，一点一点攒。我还去图书馆借英文原著呢，看不懂就手拿词典一点一点地查。我真是要去太空啊！”我吼出声来，西北风呼啸而过直穿我的胸膛。“王小超，看不出来你也是一位文青啊。”谢燃的声音十分欠揍。“天上真的有天龙、大犬和仙王，北极星闪着耀眼的光，你知不知道这些光穿越多少光年的黑暗才投到我眼里，宇宙那么大，星辰那么多，地球上人口也有好几十亿，可偏偏有那么一丝星光照到地球上，又恰好映在我眼里。我要抓住！”我说着，伸出手去探天空，“我不仅要高考，高考之外我还有星空！”

“哈，王小超，你总算有那么一丝潇洒的模样了。”谢燃站起来，对着天空举起他的豆浆，“以汤代酒啦，兄弟干杯！”我也站起来，把杯里的豆浆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浇在胃里，但浇不灭我烧成蓝色的心——巨大的能量来自恒星内部，氢氦聚变时刻不息。

把豆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谢燃和我走出操场。还有5分钟听听力，校园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喂！”谢燃拉着我快走起来。第一步，明亮的星云开始凝缩，收缩成比较密集的气体球，引力势能转化为热能，内部温度升高。“你们知道吗？我要当个大作家，写好多好看的书！我身边这个叫王小超，他要当天体物理学家呢！”谢燃边吼边走，越走越快。第二步，恒星向外更多地辐射能量，向着赫罗图的主序上的某个位置移动。收缩更快，密度更大。“除了高考，我还有诗和远方，王小超他还有星空呢。我又写了好几篇文章，不怕再被拒绝！王小超，我看见他藏在桌洞里的《天文学通史》了！我们根本什么也不怕！我有梦想，我的小宇宙在燃烧啊！高考之外，我有文学，王小超他有星空啊！”我们跑了起来，西北风吹在脸上生疼。第三步，恒星移至主序，内部高温点燃核火，热核反应高速进行，恒星膨胀。此时的恒星身处少年，平静的表面下核聚变风起云涌。“我是王小超，我不仅有听力、凉豆浆和西北风，除了高考，我还有星空啊！”

天上的繁星更耀眼地闪烁起来，穿越黑暗划破长夜焕发出万丈光芒，照亮天上无限的苍穹，也照亮地上奔跑的少年。

作者系山东省济宁市兖州区第一中学学生 汪文青，指导教师：魏 星

文章来源：《语文报•高二版》201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