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一抱着刀立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那位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此时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斋藤一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那烦人的脚步声。黑暗中，一股与这风月无边的景致极不相称的味道越发浓郁。
那是血腥气。
是幕府武士的血，长州派浪人的血，还有这场战争开始以来无数百姓的血。
也是他手上、刀上的血。
为了什么呢？这双手结果了那么多生命。
为了“恶即斩”！
哐当！
那位大人物突然抽刀劈向桌案，伴随着如狼一般的怒吼。
“可恶！无知小儿竟将本将军逼到如此地步！什么改革维新？一派胡言！分明是想祸乱朝纲！”
他恨恨地咒骂着，咒骂着那个要推倒德川幕府的小天皇。
祸乱朝纲。
他也这么想。新上任的小天皇为了自己的地位，竟然将火烧到了世世代代守护日本的德川幕府身上，这便是罪，是恶。而他的信念，就是斩尽世间的罪恶。所以，他加入了新撰组，为抵抗天皇、保卫幕府而战。
蓦地，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那是一个女人的眼睛。在一次任务中，他负责斩杀一个女子，她秘密给叛军送信。
他穿着夜行衣，摸进她的家中，她正在床边哄着女儿入睡，目光柔和，迟迟没有下手，沉声问道：“既然疼爱孩子，为什么帮助叛军？”
那女子嘴角扬起一个极美的弧度，“因为只有维新才能救日本，”她望着那孩子的房间，目光中有无限留恋，“我不想让她活在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
他杀了那个女子。
此后好多天，他重新审视他的选择，他所守护的幕府，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个女子是对的。
真正的“恶”，是幕府。
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武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倒在地上。
局势已然明了。那位大人物一跃而起，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给我挡住！给我挡住！你们就是死了也要给我挡住！”然后转向斋藤一：“斋藤，本将军现在命你为本将军护驾，从地道撤退！”
斋藤一沉默地起身，目光沉沉，无甚表情，跟着那位大人物进入了地道。
黑漆漆的地道里，两人沉默地走着，一前一后。斋藤一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穿过面前无尽的黑暗，看到那些远去的人正站在他面前。看到法场之上，近藤前辈岿然不动的身影；看到战场之上，土方副长如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挥着刀近乎疯狂地战斗着；看到江户的小屋中，年轻的总司一口口呕出的鲜血……
他们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却仿佛在一声声地质问他。
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死了吗？
你忘了是谁杀死了我们的吗？
你怎么可以不顾我们的牺牲，不顾我们并肩作战的情谊？
他的手在颤抖，一点一点，缓缓地拔出刀来。
我没有忘记。
我不敢忘记。
可是我也不能忘记那些无辜的百姓，忘记他们的哭喊。
我更不能忘记我自己的信念。
他的手陡然用力，长刀出鞘。
“恶，即斩。”
寒光凛冽如流星破空，却照不亮抛却在身后的过去，和看不到的未来。
后 记
黑暗的时期过去了，新的时代业已来临，东京警察局迎来了一批新人。
警长看着面前抱着刀的青年，示意他和同僚们打个招呼。
“我叫藤田五郎。” 青年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的信念是，恶即斩！”
古朴的栈道上又迎来了绚烂的樱花，四月和煦的暖风吹拂着新时代的风，不断向前走去。
作者：山东省青岛第十七中学 王 好来源：《语文报·高二版》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