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之前

时针指向了十二点,钟声像每一个平常的夜晚那般响起,可是今夜,又似乎有那么些不同。灰姑娘扯着裙摆急匆匆跑,水晶鞋踩出“噔噔噔”的声音,一个趔趄跌倒……

关掉电影,我百无聊赖的离开电视机前,后面的剧情早已熟烂于胸,这些童话真是幼稚。突然困倦铺天盖地的袭来,我陷入了沉睡。

再睁眼,我愣在了原地,这是…哪里?

车水马龙的街道,马车?不远处那巨大的宫殿和身边巨大的人类又是什么?我懊恼,低头看,竟发现自己有翅膀!原来是我变小了,我试着煽动,慢慢飞到了空中。

飞了不知多久,我累极了,不远处一家人走过,小孩撒娇般黏着母亲。口很渴,身体疲倦,身处异地,我不禁一遍又一遍想起温暖的家。不一会儿,我两眼一黑,竟晕了过去,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个温暖的地方。

意识慢慢清醒,一个巨大的人类立马凑了过来,我吓得往后一躲,却听见悦耳的声音响起。

“不用怕,我在大街上看见你,你真小,我是灰姑娘。”女孩笑起来像昆明池中的所有荷花一同绽放,漫天漫地。

我愣了愣,不过小女孩真的是灰姑娘?还是重名?

“嗨,我是……小小。”我吐槽自己的名字。

灰姑娘又笑了起来,脏兮兮的衣服和脸颊都显得耀眼了。下一刻看见三个女子款步下来,我的疑虑瞬间打消了。两个表情傲慢的少女拥着一个表情更加傲慢的贵妇,这一定是邪恶后母了,我叹口气,躲到灰姑娘的口袋里。

接着便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对话,奚落,讽刺,刻薄的命令,灰姑娘一句不吭,低头忙碌。我望着她,有几分不忍。

半天过去,灰姑娘的父亲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灰姑娘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显得干净了许多。

同样的对白,同样的场景,我的视角却大大不同。

“我要去市场,你们要些什么?”温润的嗓音。

“我要漂亮衣服!”“珠宝项链!”继女争先恐后的答。

父亲笑了笑,问灰姑娘。

“爸爸,你回家的时候,请你把碰着你帽子的第一根树枝折下来带给我。”

真是新奇的礼物,我默默的想。等等,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树枝?就是那个长成大树后会有小鸟飞来帮助灰姑娘完成愿望的树枝?惊讶的同时,一个念头默默的在心中酝酿。一个令我后悔一生的念头。

下午,跟着灰姑娘走到后院,不远处简简单单的有个土坟立着,我还没反应过来,灰姑娘就抱着父亲采回的树枝扑在坟上泣不成声,我心里酸涩,却也只能一遍又一遍抹去她脸颊的泪。眼泪落在树枝上,发出微弱的光亮。

灰姑娘小心的把树枝种在坟上,擦了擦眼泪。

“我没事儿,我们快回去吧。”“嗯。”

等夜深人静,我从窗户里飞了出来,落在那截树枝上。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从树枝上撇了分枝,种在了另一个隐蔽的角落。

只是一个分枝,应该没有关系吧?我这样想。

是的,因为知道会有魔法,因为对回家的渴望……我还是这样做了。回到属于我的小床,我心虚得翻来覆去整夜失眠。

而后几天里,灰姑娘细心的养护小树,小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

舞会,如期而至,继女们大声尖叫好像已嫁入豪门一般,灰姑娘落寞的神情落入我的眼里。一起来到已然高大笔直的树前,有白鸟在盘旋。

“灰姑娘,试试许愿吧。”我这样说。

灰姑娘闭上眼,嘴角浮现出温暖的弧度。霎时间,群鸟啾唧,一件美丽夺目的裙子和水晶鞋落入灰姑娘怀里。灰姑娘兴奋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傍晚,舞会即将开始,胖胖的仙子来到还在屋子里捡豆的灰姑娘身边。

“小姑娘,为何哭泣?”

灰姑娘说着继母丢给她的无尽家务,就算有裙子,也赶不及了。平和的声线下压抑着无奈。

仙子轻笑,挥动魔法棒,世界突然变得五彩,落灰的地板,脏兮兮的碗筷,大盆的豆子全都自己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家里便整洁干净如初。

灰姑娘开心起来,下一刻嘴角的弧度却消失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仙子用魔法把那棵树包裹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可仙子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这棵树……算了,快去吧,迟到就不好了,记住,十二点必须回来。”

灰姑娘点点头,穿上裙子和水晶鞋,激动地道了谢远去。

仙子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心虚的移开了目光,被发现了?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速度。

“你是否认真看过那个孩子的眼睛?”留下这句话仙子便飞远了。

眼睛?我记得灰姑娘的眼睛很漂亮,还有呢?我思考着飞向我那根树枝。

它虽然没有那么粗壮,但依旧有半人高了吧。我冲着树枝许下了回家的愿望。按照我的预想,灰姑娘会幸福的和王子在一起,而我会依靠魔法树回家。然而,一切好像都被颠覆了。

当灰姑娘穿着一身旧衣哭着跑回来,我愣住了,明明还没有十二点。我出声安慰,慢慢得知经过。

原来灰姑娘确实和王子相遇了并且一见钟情,正当他们在殿堂中央跳舞,灰姑娘身上的魔法却消失了。一身破烂衣服吓坏了王子和周边的人,大家纷纷吵嚷是哪里来的妖怪,两个继女见状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嚷她使坏偷抢东西,甚至改变容貌来勾引王子……

羞愤的灰姑娘望着王子,期盼他肯相信自己,可王子脸上尽是哑然和迷惑,灰姑娘逃回了家。

我越听心里越凉,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我不敢去安慰她,生怕一开口就把事情全部吐露。

不行,不能这样!

“我帮你跟他说清楚!”

“小小,不用了,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灰姑娘累极了靠着树干。

我离开她,不停飞,灰姑娘一定要幸福!

翅膀不小心刮到了树枝,血丝顺着流下。我却不管不顾。拼命的飞,拼命的飞,找到了!

我看见站在阳台上沉思的王子,飞下去,稍微喘匀了气。

“王子,你不能这样!灰姑娘是被诬陷的,她并没有干过那些事!”

王子吓了一跳,警惕的看着我。

“我是灰姑娘的精灵,她在家里不停哭,我要解释清楚。”

王子似乎相信了,眼底的疑虑消去。

“那她是谁?为何会来?又为何会使妖术?”

“什么妖术!如果你不是王子,灰姑娘才懒得理你!”

话一出口,就自觉失言,捂住了嘴。

“不,不是这样的,灰姑娘她……”

“别说了!她知道我是王子?!那之前那些全是演戏吗,亏我还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王子颓然的滑坐在地,手捂住了脸,声音悲痛欲绝。

“不,灰姑娘……”真的不知道。

“够了,滚!”

我吓了一跳,差点跌落出去,之后再无法交流。我往回飞,心里悔恨不已,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

等我拖着满身伤痕回去,她急忙帮我查看伤口。

“他居然打伤你?!”灰姑娘显得绝望而气愤。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误会像是个无底洞,深陷进去便越陷越深。

“没关系,我不会再去找他了,小小,我们离开吧。”她在笑,却悲伤,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我想起了仙子的话,抬头,第一次深深望进灰姑娘的眼里。

那里面,似乎有着星辰大海,那样纯粹,那样透彻,悲伤却依旧有着温暖的笑意。也许,仙子让我看的,便是这份素白如纸的童真,还有那相信美好的坚强。

我泣不成声,反反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因为一己私欲摧毁了一个少女,一份爱情,和一个童话世界,愧疚像潮水般汹涌而至,将我淹没。

再睁开眼,竟回到了沙发,原来,是一场梦吗,我捂住眼睛,一闭上眼,灰姑娘的那双眼便近在咫尺。

也许这个梦便是上天赐予的一份礼物,点醒了逐渐变得冷漠的我,让我去相信童话,相信美好,相信年少时大喊着梦想的日子。童话世界,有的是温暖,是单纯,是信任,任何一丝杂质都会令整个世界分崩离析。

以前的我们,不也会因为自然界的一草一木而感到快乐吗?也许,在堆积如山的作业中,童真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自私,成绩分数成了我们快乐的决定权。

保持一份童真,灰姑娘其实一直都在,只是,看你能否在尘世中捕捉到。

重新以另一双眼睛看这个世界,那瞬间,春暖花开。

谨以此文,献给我们这群已经不是孩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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