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见过。
放学回家的路上有条小巷，一只黑色的狗总是匍匐在角落里，眯着眼睛注视巷口，好像守望着什么。巷子两旁有很多商贩，叫卖着各色小吃招揽生意。
偶然的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说晚归，我便去小巷买晚饭。
小巷一如既往地热闹，我随便找了个摊位，老板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熟练地拿起厨具翻炒。听着铁器互相碰撞的熟悉声音，我随意翻阅起刚买来的地理杂志。
余光里瞥到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她躲在老板的身后，用胆怯的目光打量着我。我抬头对她笑了笑，看见摊位的三轮车后面有一张破旧的小木桌，桌面的漆已经脱落，桌脚也缺了一截，是用砖头垫平的，上面摆了一本儿童读物，书角已经翻卷，但页面很平整，可以看出保存得很好，我还记得那书名叫《神奇的山脉》。
女孩看见我在看她的桌子，脸颊一红，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我的心头泛上了几分酸楚，她是怕我嘲笑她吗？
听见老板抽塑料袋的声音，我把杂志随手放在玻璃柜上准备付钱。
待老板递来晚饭，我正要拿起杂志准备离开，却发现女孩在看我的杂志。她把头伸进玻璃柜里面向上看，隔着一层玻璃吃力地读，双手背在后面，上身不敢向前弯太多，只是努力地伸长脖子，仿佛极力遮盖不想被他人看见的动作，唯有眼睛牢牢地盯着那几行文字。她在阅读，她的眼睛里有思考的火花和求知的欲望。我被那眸子吸引了，那里面有无数个春秋，有汪洋大海，有不落的太阳，有人类本性中最美好的愿望。
她在望，望向她未知的世界。
我站在原地，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胃里泛起了一阵酸痛，我知道现在惭愧的是我，趁女孩还没发现，我转身离开了，没有带走那本杂志。
黑暗中角落里的狗立起了前身，摇着脱了毛的尾巴，一直注视着我离开，脖颈间有光闪烁，是一个破旧项圈上的金属，它是在等侯它的主人吗？
此后，我再也没去过那条小巷。我在想，狗等不到它的主人，我的杂志也没法改变女孩的命运，但我仍然愿意那么做，因为看似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背后却饱含了浓厚的情感与殷切的希望。
北京市第十三中学 李琼宇
来源：《语文报·高二版》2017年9月